黄瑶安静地躺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但唐小虎知道,人在极端难受;情况下,其实是没法睡熟;。
他从小到大没少受伤,伤口感染后发烧也是家常便饭。吃了消炎药,灌一壶热水,裹床被子,熬一天也就好了。
这期间最难受;就是高热后体温不退;那几个小时。睡也睡不着,动也动不了。
酸痛从骨头缝里,从每根肌肉纤维里往外冒,人什么也不想做,连翻身都觉得使不上力气。
这时,黄瑶动了动,她想翻身侧躺,却只是动了动腿,就不再动了。
她又往下蹭了蹭,几乎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应当是难受极了。
他是不是做错了?
这是唐小虎第一次在心里问出这个问题。
不是做了错事;那种错,而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那种错。
他是谁?他要去哪里?
他活了三十六年,好像第一次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他是旧厂街戴着红袖箍收卫生费;小混混,是被徐江打了两天只剩下一口气;可怜虫,是被哥哥一路拉扯大,只知道听哥哥;话;傻弟弟。
他是人人畏惧;虎哥,是夜总会;幕后老板,是工程集团;高管,是无数人;眼中钉肉中刺。
他是杀人;刀,是听话;狗。
他是瑶瑶;爱人。
他是唐小虎。
每一个身份都是一块布,身上一道道;伤疤是缝合他;粗糙针脚。
每一句“他是”都是一块拼图,紧紧咬合在一起,让他不至于粉身碎骨。
他不能割掉一块布,不能扣下一块拼图,他不能改变自己;过去。
但他可以决定他;未来。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涌起一股沉重;悲哀。
他不知道自己;未来还有多远,而他却还那么狂妄,妄图和黄瑶聊以后。
“虎叔……”黄瑶虚弱;声音传来,唐小虎连忙蹲在她;床边,听她说话。
只听她用气声浅浅地说:“虎叔,我;脚有点疼。”
唐小虎下意识就要去看她;脚,但手刚搭到被子上就停住了。
白金瀚那一眼;画面兀然出现在他;脑海,白皙;脚,暗色;勒痕,鲜红;指甲,只是昏暗灯光下;粗略一瞥,却在回忆里自动转成了高清;图像。
唰啦——
他掀开被子,欲望无所遁形。
黄瑶;脚背依旧细嫩光滑,但左脚;脚掌却有着几道血痕。
血痕是被磨出来;,从足弓一直蔓延到脚趾。
她回来后洗过澡,伤口;尘土都被冲干净了,鲜红;血肉暴露在外面,触目惊心。
她怎么能忍到现在?
而刚刚她光着脚跳下去,又光着脚走了那么远,她怎么能忍到现在才说疼?
“脚受伤了,我叫兰姐来给你上药。”唐小虎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情绪生吞下去。
“算了,别去了,”黄瑶叫住他,“大家都跟着担心。”
唐小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应该做什么?对,他应该去找高启兰,让高启兰来帮瑶瑶处理伤口。
但他在做什么?
他看着自己走到床头,拿起高启兰留下;药箱,又找出碘酒、棉签、创可贴。
他又走回了床尾,捧起了黄瑶;脚。
黄瑶有着极其漂亮;脚,瘦长、雪白,健康;足弓,圆润;脚趾,放松时,脚背有一点点肉。
她;脚背冰凉,脚掌滚烫。
不对,烫;是他;手心,是他;呼吸。
唐小虎坐了下来,捧着黄瑶;脚,搭在自己;腿上,用蘸了碘酒;棉签去擦拭那一道道伤痕。
碘酒处理伤口并不很疼,但发烧;人皮肤都过于敏感,刚一触碰她就;脚就往回缩。
“别动。”唐小虎几乎是下意识抓住了她;脚踝。
大脑比身体;反应慢了半秒,但半秒后,他依旧没有放开。
她;脚踝却很瘦,他拇指食指环起;空间,足够绕满她脚踝;一周还多出一个指节。凸起;跟腱卡在他;虎口,硌得他手心发痒。
“别动。”
黄瑶分明没有再动,他却又重复了一遍,不知是在和谁说。
这几道擦伤,上起药来很快,但唐小虎;动作却很慢。
他用棉签在她;脚掌上不断摩擦着,一下又一下,直到整个脚掌都被碘酒;棕黄色涂满了。
棉签却像是不满足,又往脚心探去。
“痒!”
黄瑶小声抗议,痒意让他;脚背紧紧绷起,脚趾隔着裤子抓在唐小虎;腿上,刚涂好;碘酒蹭脏了他;裤子。
他依旧穿着黑裤子,看不出药;颜色,只能看到一圈湿;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