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于儿臣恩重如山,儿臣尽心竭力、鞠躬尽瘁,绝不敢有一丝懈怠。”
众人听着,觉得这话倒有几分意思。
文帝之哀,说得是隋朝文帝杨坚之事:太子杨广趁文帝病危、调戏宫人,文帝欲废太子,杨广却假传圣旨、直接领兵攻入文帝寝宫,待他再出来时,文帝已经暴毙身亡。虽然史书无明确记载杨广弑父,但众人都心照不宣。
而开元之痛,无疑是说李隆基一日杀三子的旧事。在座的各位都是亲眼所见,如今想来都只觉遍体生寒。
李隆基和李亨随即对视一眼,这对撕破脸的父子连个假笑都不愿再演,眼里刀光剑影,恨不得用眼神将对方就地处决。
李世民静静听着,不置可否:“听说寿王琩进退有礼。”
李豫不慌不忙,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奉上:“儿臣自幼熟读史书,对太史公《卫康叔世家》记忆尤深。卫宣公见太子伋的新婚夫人宣姜貌美,便夺子妻为己妻,最后终致父子离间门,五世不宁。我辈定要以此为鉴。”
“你叔父众多,挑挑拣拣,总该有能用的。”
“如今石潭边人多口杂,难免有人泄露听闻。若是皇位更易其他叔父,新皇得知肃宗之事,儿臣担心、担心……”说到这里,李豫聪明地垂首不言,给人留出想象余地。
石潭边的李亨拼命点头。
皇位给儿子总比给兄弟好,儿子起码留着自己的血,且冬郎孝顺,定不会亏待自己。若让兄弟即位,李亨只觉自己大限将至——刚才水幕里的棺材挺不错的,就是皇陵还没来得及准备。
李世民几乎是立刻听懂了李豫的言外之意。他眼神一沉,不由想到了玄武门前的那件事。不得不说,李豫这几句话的确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但尽管如此,李世民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见太宗好似无动于衷,李豫决定再次加注:
“儿臣是父皇的长子,长子继承,古之惯例。而且儿臣生母福薄,已于开元过世。”
长子!生母已逝!
所有人同时眼睛一亮。
自唐一朝,至今还未有长子继位之事,这让重礼守序的文臣们无比难受。唐律规定“有子立长,无子立嗣”,李亨如今未有皇后,李豫的长子身份简直是铁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
再说生母早逝,这也是极大的优势!
这意味着没有太后干政、外戚专权,简直是完美杜绝了“武后第二”的任何可能。
李世民不知道李治继位和武后临朝的事情,他只以为大臣们是喜爱李豫长子身份,所以才如此激动。说来也是,他一直精心培养承乾,早早立长子为太子,就是希望李唐后世能够循礼有序、各安其分。
见众人纷纷颔首、太宗面色缓和,李豫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李世民沉思片刻,最后一问:“论身份、论德行,你倒是配得起这把龙椅。但你要如何向朕证明,你有做皇帝的本事?”
李豫激动得浑身轻颤,他定了定神,挂上谦卑恭敬的微笑: “儿臣不敢。”
“儿臣自知才疏学浅,定会向朝中大人多加请教。儿臣愿效仿太宗,选贤举能、虚心纳谏、睦邻安边、勤政爱民。”
这段话听得石潭边的文臣们通体舒畅,纷纷点头。
“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李世民不耐烦地打断了李豫的“官话”,示意他来点实在的。这种套话奉承下大臣自然可以,但对李世民而言,终究还是无趣了些。
李豫顿了顿,乖顺地一转话锋,平静继续:“正如仙人所言,至德元年,也就是756年,父皇于灵武即位,儿臣随即担任天下兵马元帅,负责调度朝中诸将。当时灵武之地,朝廷草创、军士寥寥,是儿臣推心示信,招怀流散。直到彭原时,儿臣已经募兵数万。”
石潭边的武将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李豫不紧不慢,还在继续:“至德二年,儿臣与郭子仪、李嗣业、王思礼等人从凤翔出发,于香积寺与叛军决战,最后斩杀六万叛贼,成功光复西京。此后,儿臣仅在长安镇抚三日,随即率大军东追叛军,一鼓作气,接连克复陕州多地,最终光复东都。”
众人眼睛一亮,无不狂喜。
唯有李亨不满地哼哼:“那也是孤给你机会,你才能领兵。”
听到这种荒唐话,李豫面色不变,两颗漆黑的眼珠转向李亨。
他直勾勾盯着李亨看了许久,只把李亨看得毛骨悚然。就在一旁的大臣都感觉有些不对时,李豫这才勾唇一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父皇所言甚是。”
言罢,他的笑容骤然变得阴森诡异,当着众人的面,他伸手捧过一只锦盒。
这锦盒长宽约莫七八寸,有人小臂那般高,总体来说倒也不大。见众人面露疑惑,李豫笑意越深。他拍着锦盒,神情是难得地兴致勃勃:“其实儿臣最大的功劳,应该是这个。”
说话间门,他慢条斯理地解开扣子、掀开顶盖。众人急不可耐地探头望去,却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盒子里的东西,竟是一颗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