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满村子的油香味儿,背着柴火的林建国林建设也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不知道家里做了啥好吃的。村口几个晒太阳的汉子冲他们打招呼:“今儿还上山哪?打着兔子没?”
林建国腰上挂着打猎的套子和篓子, 上面空空如也,一看就是空手而归了。活该, 这兄弟俩纵着老婆欺负大哥留下的孩子,现在好了, 家里都赔空了,大过年的还要上山打兔子补贴油水。甜水村的汉子对他们都十分看不上。
男人们话里的嘲笑和轻蔑谁都听得出来, 林建国脖子涨得通红,林建设嘴上从不输给人的,笑着道:“没, 就上山捡柴火!赶着回家,走了!”
“赶着回家吃炸丸子哪?”二赖子拢着破棉袄的袖子笑道,他蹲在离其他男人老远的地方, 其他人都嫌他。
林建国:“啥炸丸子?”难道他娘还藏了白面和油?想到炸丸子的味儿, 他咽了口唾沫。
林大军笑道:“你家大侄女儿今天炸丸子,足足两大盆哪!”
林建国和林建设的脸登时都红了,闷声不吭往家里大步走去。林建国心里有事, 一进门先被鸡笼绊了个倒栽葱,蹭了一袖子干巴巴的鸡屎,怒道:“谁这么不长眼, 鸡笼也丢门口!”
“鸡都没了,还留个笼子干啥!”林建设也是一肚子气。
“干啥哪干啥哪,一回家就瞎嚷嚷!”林王氏从厨房里探出头, 抓着个铁炒勺。她花白的头发掉得只能扎一个小小的髻,面皮皱得像吮干的核桃,只有那厉害的神色一点没变。
“谁把鸡笼丢这儿的,看给我摔的!”林建国埋怨道。
“还不是老三家的。让你把鸡笼子洗了咋没听?!倒霉婆娘尽偷懒!”林王氏心疼儿子,冲二儿媳刘佳破口大骂。
刘佳缩在灶边烧着火,被骂得缩了缩肩膀,哀怨地看了眼林建设。要是过去林建设肯定开口帮自己媳妇儿说话了,但是现在林建设也就是皱皱眉,啥也没说,解下背着的柴放柴垛上。
刘佳头发干枯蓬乱,穿着破烂衣裳,整个人看着老了起码十岁,哪能像过去一样引起林建设的心疼。倒不是林家真的穷到连件好衣裳都没了,是林王氏说她们现在天天抬大粪,别把好衣裳弄脏了,因此都穿得旧衣裳,肩膀上还打了好几个布丁。这抬大粪扫大街的活儿从早上五点干到晚上六点,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洗澡了。所以现在她们身上总有股难闻的味儿,别说男人了,自己孩子都不肯跟她们挨边。
林建国洗了把手,进厨房看:“有啥吃的没,饿死了。”
“去!饿死鬼投胎啊?橱里有仨干馍馍,你和老三各一个,给你爹留一个。”林王氏忙着搅和锅里的稀糊糊。
“咋就只有干馍?”林建国打开碗橱,里头放着干净碗筷和一个大碗,里面除了三个皮发干的馍馍外啥都没有,更没有一星半点的年菜,“过年咋没做点肉啊?”
“肉肉肉,我身上割二两肉给你吃不!个个讨债鬼就知道伸手跟我要吃的,咋,我能变出肉来哇?”林王氏咬牙切齿地絮叨着,一转头看见林建国咬了一个馍馍。又揣了一个在兜里,登时破口大骂:“你饿死鬼投胎的!让你吃一个,你咋吃上两个了!老三咋办,你爹咋办!”
林建设走过来,一边拿剩下那个馍一边道:“娘,让我爹吃干馍咋行,让他一会儿吃热的。”
“去!”林王氏一把拍下去,“这个馍得留给你爹吃!晚上吃面糊糊,没馍垫肚子咋行?”
听这意思晚上是没干粮了,林建设讪讪地在衣服上抹下手,不凉不热道:“哎,谁让咱是当弟弟的哪,饿一顿死不了。”
“都是老二这馋病痨的!”林王氏哪舍得小儿子饿肚子,琢磨着一会儿热两个馍给他。
林建国咋听咋窝火:“我大过年还得上山干活!年年月月在田里挣公分!咋连个馍也不配吃了?”
“你……你说啥?老二,你跟你娘说啥呢!”林王氏手里的勺子哐当掉锅里了,溅起一大片稀糊糊。
她这絮叨咒骂林家人听了几十年了,时时刻刻挂在嘴边上的,是她给家人洗脑、降服他们的紧箍咒,可现在咋连老二都敢跟她顶嘴了?
林建国抹把脸,这话是他媳妇儿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的,今天一秃噜嘴就说出来了,不过咋就这痛快呢?
二婶陈爱花一直蹲在厨房里切韭菜,咧嘴道:“是咧,咱家这回又赔钱又赔米的,还不是因为老三家。我们二房可啥都没干也陪着一块受罪挨饿,我男人连口肉都吃不上,连说都不能说了?”
“二嫂,你说话别扯上我,这事儿是你们娘仨闹的,咋单赖我家头上了?”林建设可是个不吃亏的。
陈爱花一丢手里的刀,站起来叉腰嚷嚷:“咋不是!咱们娘就知道偏心你,上回赔然然那件棉袄的钱,分明是你家萍萍干的,你一个子儿不出走公账,凭啥啊?!”
这件事压在陈爱花心里久了,她家丹丹也想要那件小蓝花棉袄,林王氏偏心给了三房的萍萍就算了,萍萍那丫头心眼坏划破了棉袄,赔钱的时候林建设一分钱不肯出,两个老不死的又要他家跟着摊赔!
“我就知道你记着这事儿!死婆娘,还没分家哪,你就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