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的雕纹梨花柜前。
打开,多取了条被褥出来。
……
汀兰苑,灯光照夜如昼。
清月一轮当空,眼下不算晚,估摸也就戌时的样子。
元青从池衍屋里出来后,便往西苑的路走,准备去找苏湛羽。
还未走多远,对面刚巧来了一人,提着盏灯,玉冠绸衫。
借着光色看清那人,元青眼睛一亮,三两步上前道:“世子爷,您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寻你呢。”
而后,元青干净利落地将池衍的话转达了给他。
这都攻城前夕了,还劝降,岂不是多此一举?
苏湛羽略感奇怪,但未多疑。
他点头,笑道:“你们将军呢,今夜这么早就睡下了?”
元青支吾了下,斟酌一番措辞后,挠挠后脑勺:“这个……**一刻值千金嘛!”
苏湛羽顿住了话语,点漆黑眸突然静了下来。
沉默须臾,他才淡问:“那位表姑娘,在他屋里?”
元青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憨笑一声,压低了音:“世子爷,机智!”
苏湛羽却是没再笑颜回应。
他侧目,望过去,远远看到那间屋的窗边,隐约映出的一道人影,但很快便就消失,显然是朝内室去了。
不多时,屋内光亮瞬息暗下,烛火熄灭。
眼底淡淡异芒闪过,苏湛羽心中滋味难言。
他方来浔阳时,还在调侃那人老树开花,但自从前两日,自己亲眼见到了那表姑娘,之后便时不时想起那张清容。
她裙裳鲜红似火,可不知怎么的,他想到的,是她穿着玉白宫裙的样子。
苏湛羽面无笑容,手中灯盏明灿的光也仿若变得沉闷。
他承认这姑娘生得好看,樱唇澈眸,鬓云香腮,但他自小所授皆是中庸道义,不至于一眼,就对人家有了这般小人的心思。
何况,她还是挚友的女人,太不成样。
就比如现在。
“……世子爷?”
见他凝着一处,半晌无言,元青试探性地提醒了句。
苏湛羽倏然回神,缓了一缓,道:“哦,走吧。”
人家一对鸳鸯朝云暮雨,他杵在这儿做什么?
沉下心绪,他转开目光,原路返回。
元青应声,他还要去把将军吩咐的事情办妥。
然而跟在苏湛羽身后走了一段路,元青却见他忽然顿步,扶额的背影似是痛苦,随即身形一晃,蓦地摔跪在地。
元青愣了一下,忙跑过去:“世子爷——”
……
此刻月夜下发生的一切,屋内的人都不得而知。
锦虞换好寝衣后,便将自己闷在锦被里,盖得严严实实。
而池衍取了床被褥回来,没有直接躺下,他先熄了灯,屋子里的光亮一刹尽作幽暗。
然后,他才步回床榻边,褪下锦衣,上床躺在了外侧。
虽然他们同床不同衾,中间也刻意留了些距离,但夜里寂静无声,彼此的融融气息,却是能清楚感觉到。
眼前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见,锦虞不敢动,亦不敢呼吸。
她的心颤跳不止,倘若再快一点,说不定边上那人都能听到了。
锦虞想,自己真是荒唐透了。
还尚未出嫁,居然就和男人做出这般日渐亲密的举动,现在他们竟还要同卧而眠。
这要在从前,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她兀自敛眸浅思,只听那人倦懒着嗓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肃静。
“睡着了别乱动。”池衍阖目,沉缓道。
人在夜里通常比较敏感,尤其是男人,尤其身边还是她,他容易克制不住。
黑暗里那双如画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锦虞反应过来,自己睡熟后,姿势似乎的确不大好。
她抿抿唇,音色软糯,低低“哦”了一声。
接着,池衍便听见身边响起了点动静。
他偏过头,即便眼前不见一丝光影,但也能感觉到,她背过了身去。
不知是躺在他身边,颇为安心的缘故,还是因为受了惊吓,累了。
很快,锦虞便入了眠。
她倒是真的很安分,除了偶尔翻个身,娇小的一只蜷在里榻,呼吸浅浅的,乖静极了。
但池衍依然没睡好。
更阑人静,夜已很沉。
池衍平躺着,微不可闻地深叹了口气。
原来,他克不克制得住,与她乱不乱动,根本没有关系。
池衍忘了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但一定已经很晚很晚。
这夜的梦,一如既往。
不过这回,梦里少女的脸不再模糊。
她芙蓉面纯净无暇,肌肤如暖玉瓷白,清美若昙花圣洁,然而那双脉脉含情的杏眸,让她多了几许明艳。
这张漂亮的脸,就是今夜睡在他枕边的那个小姑娘。
和他想的一样。
但在梦中,她不同往日只着红裳,穿的是一身羽白华服,金丝精绣鸾凤,发上佩戴小金冠,俨然有了公主的高贵。
今夜的梦里,一切都好似明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