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夏如茵跟着云韶公主到达行宫时,肖乾其实早已到了行宫。下车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拜见皇上,肖乾走在路上,遇到的人都向他问礼。无数复杂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这曾经他习以为常的事,却因为这段时间有了夏如茵陪伴,肖乾竟然有些不适应。可大约是知道夏如茵就在这,知道那个能帮他屏蔽情绪、让他又爱又恨的小傻子就在某处等着他,肖乾意外还能保持住平静心情,就这么一路行到了皇上寝殿外。
此处的人便少了。老太监恭敬道:“太子殿下,皇上和二殿下在里面下棋呢,且容老奴去通传一声。”
肖乾应好,老太监一甩拂尘,躬身退后进了殿。片刻他出来了,为肖乾引路:“太子殿下,这边请。”
老太监推开殿门,浓郁茶香便扑面而来。榻上有两个男人正在对弈,小几上的茶杯水汽袅绕,几个宫女在旁伺候着。
肖乾行到二人面前,朝那中年男人见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岁,面白无须,气度沉静。他听到这请安,点头抬了下手,示意肖乾免礼。肖乾便直起身,面无表情立在一旁。
他等了约莫一刻钟时间,棋局终于结束。那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笑道:“还是父皇棋高一着。”
皇上也笑呵呵道:“弘儿棋艺倒是精进了。”他这才想起了肖乾:“来人,快给太子赐座。”
宫女端上小凳,肖乾坐下。皇上端着茶盏轻抚茶水,和善朝肖乾道:“朕听说,你前些日收了七个姑娘入府,可有此事?”
肖乾淡声道:“确有此事。”
皇上便露出了有兴趣的模样,问:“都是什么身份?可有意给她们位份?”
肖乾漠然回话:“不过是些旁人送的礼物,何必给位份?”
他这么说话其实傲慢又无礼,可皇上只是皱了皱眉:“乾儿,你现下还未选太子妃,便将这些人留在府上,朝臣们还不知会怎么议论你。”
金色面具下,肖乾的嘴角扯动了下:“怕什么?他们议论儿臣,难道还议论得少吗?”
皇上便无奈道:“你啊,怎能这般任性!”
这事便稍稍揭起,轻轻放下,没了下文。任谁见到皇上如此对待太子,都会说一声皇上宠爱太子,而太子恃宠生娇。二殿下肖弘笑道:“父皇,你也太宠太子哥哥了,儿臣可要难过了!”
皇上便摇头笑道:“你难过什么?朕对你难道不够好?今日晚宴,便由你代朕为匈奴使团和王宫贵族们赐宴,可好?”
肖弘大喜:“多谢父皇!我便知道,父皇待我也是极好的!”
房中一时欢乐,肖乾冷冰冰丢出句:“代父皇赐宴,这不是太子的份内事吗?怎好让皇弟代劳。”
肖弘脸色便沉了下去,皇上神情也是一僵。片刻,还是皇上叹了口气:“乾儿,并非父皇不信任你,只是你将官员之女收入府中做奴婢之事,现下还有很多人有意见,为免落人口舌,还是先让你弟弟出面吧。”
肖乾嘴角便翘了起来:“父皇你这话说的,儿臣当时不过是提了个要求,你若觉得不妥,大可以拒绝。当初既然答应了,现下怎能又拿这事指责儿臣?”
他说得实在太直接,皇上便有些不悦了:“乾儿,你还懂不懂规矩?!怎能这般和你父皇说话!当初若不是你剿匪得胜归来,朕承诺了要给你嘉奖,又何至于无奈答应你这种要求!”
肖乾倾身,低头,熟练但敷衍认错:“是儿臣的错,父皇教训的是。”
皇上这才放缓了声音:“乾儿,朕虽为皇上,却也有许多无奈。朝臣们的意见,朕不能视而不见啊。”
肖乾便应了句:“儿臣知道了。”
…………
肖乾离开皇上寝殿,心中还残留着方才感受到的强烈情绪:忌惮,厌恶,嫉妒,算计……每一种都阴暗恶毒,不该出现在方才其乐融融的画面里。他眼中看到的,是一个慈爱宽厚的父亲,一个心直口快的弟弟,而他心中感受到的,是一个看重名声,故意纵容他、想等他犯下大错再废了他的皇帝,和一个构思了千万种方法搞死他的皇弟。于是他也藏起了自己,伪装成一个恃宠而骄、自视过高又沉不住气的太子,和他们唱戏。
前世他身居高位几年,刚重生回来时,是厌恶自己曾经这角色的。那时他假借受伤之名在太子府“养伤”许久,便是没兴致陪这些人唱戏。他本不愿再入这浑浊的世,这才会在重生初时肆意妄为,可他遇见了夏如茵,愿意重回这个世界里。既然回来了,那便要再登高位,才能保住他和茵茵的命。
被肖乾记挂的夏如茵,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想要见到暗九。她跟着云韶和邬明修去了屋中休息,然后就被塞了满嘴狗粮,心情从一开始的酸涩,变成了后来的麻木。
天色渐渐黑了,马上便是秋狩前的第一场晚宴。邬明修要去准备,终于舍得离开了。他朝夏如茵道:“夏姑娘,殿下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有人会暗中保护你,在下便先行一步。”
夏如茵应好。邬明修柔情似水转向云韶:“公主,那我走了。”
云韶:“嗯。”
邬明修:“会想我吗?”
云韶:“一会不是又能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