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子俊娘的病已经好了,之前手里没钱,请不起好的大夫,子俊卖了衣物,又把宅子卖了,手里头有钱,送她娘去医馆,几副药下去好多了。”他就知道,谭老爷是有大智慧的人,子俊同他说会话就活过来了,他要跪下给谭盛礼磕头,谭盛礼扶起他,“刘兄这是作甚。”
“我是个山野村夫,读书人的事我不懂,我知道,没有你的话,我家子俊不知会怎么样,谭老爷,真的谢谢你。”
“刘兄严重了,是子俊想明白而已,若他自己想不明白,我说再多都没用,我也是父亲,懂你的感受。”可怜天下父母心,刘庄的心情和大多父亲相同,而刘子俊的情况也和很多寒门子弟相同,他不过点拨两句罢了,靠的是刘子俊自己。
刘庄笑出了泪花,“谭老爷总是这么谦虚。”刘子俊说谭盛礼如日月星辰,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其光芒,他不懂,他只知道谭老爷这个人善良聪明,要比城里的很多举人老爷强,他道,“此次一别,不知今生还能否再见,无论在哪儿,我都会为谭老爷祈福的。”
好人长命,希望谭老爷活久些,能帮助更多人。
谭盛礼笑着拱手,“谢谢了。”
刘庄挂念客栈的妻子,谭盛礼也不挽留,送他出门,刚到门口,就听到谭振兴的惊呼,“你们来绵州竟然把几岁大的弟弟妹妹放在家,出了事怎么办,亏你是个读书人,想事情怎么如此不周全呢?”
谭盛礼:“......”
刘庄夫妻成亲多年才有了刘子俊,随后又等了很多年生下对龙凤胎,今年不过八岁,他们进城,子俊嫌两人闹腾会打扰他看书,将其留在家托他兄嫂照看,此时听得谭振兴惊呼,刘庄心里不是滋味,尤其看到大丫头,就想到了自己小女儿,离家那日,小女儿追着他们跑了许久,大声叮嘱他们要早日回家。
进城后,子俊说等他在绵州安顿好就把两人接来,往后不回村了,结果就等到了现在。
想到家里的子女,离开时刘庄神色落寞,刘子俊朝谭盛礼作揖,沉默不言,父子两心情不好,谭振兴心知说错了话,回屋抱着木棍,老老实实去堂屋跪着,旁边大丫头进屋,他不忘说给大丫头听,“刚刚那位看到了吧,自己进城吃香的喝辣的,留弟弟妹妹在家受苦,父亲走哪儿都带着你们,是不是仁至义尽了?”
“什么是仁至义尽?”这话她从没听谭盛礼说起过,感觉很复杂,她转身就去找谭盛礼解惑了。
谭振兴:“......”
说什么仁至义尽,就该说她吃里扒外才是。抱着心爱的木棍,他留下痛苦的泪水,儿子啊,儿子在哪儿啊。
用不着说,谭振兴又挨了打,傍晚乞儿从私塾回来,看谭振兴走路姿势别扭,问了两句,谭振兴摆摆手,不欲多言,乞儿也不多问,和谭盛礼说起私塾的趣事来,谭盛礼认真听着,不时会附和两句,附和完后还会和乞儿交流,谭振兴在旁看着,再次热泪盈眶,爱之深责之切,细细想来,所有人来,父亲最疼爱的始终还是自己。
没有自己,那次落水父亲许是就撒手人寰了,回想自己做的事,谭振兴呜咽出声,他愧对父亲的教诲啊。
呜呜呜...
何为父母忧,最是不孝人。
他不孝啊。
听他哭声抑扬顿挫,时高时低,谭盛礼看他,他就止住,不看他立马哭,就没见过谁家男儿是这样的,看得谭盛礼又想揍他了!
有这种不孝子孙,如何不被气活啊!
谭振兴眼里,父亲的疼爱与关怀最能勾起他眼泪,却不想,长姐出嫁亦如是。
晚饭后,谭盛礼竟说过两日徐冬山会上门提亲,屁股痛得不能坐的谭振兴暴跳如雷,“他上门提亲作甚?”
咋咋呼呼的模样看得谭盛礼怒火丛生,见状,谭振兴马上认怂,“我就问问。”转而想到谭佩玉,谭振兴惊恐万分,“他...他不会求娶长姐吧。”
待乡试结果出来,他们就是举人,父亲这时候把长姐嫁给徐冬山是不是太吃亏了,以徐冬山的门第,哪儿配得上谭佩玉,呜呜呜,谭振兴再次眼泪决堤。
然而没人搭理他,都在聊谭佩玉的嫁妆,兀自泪流成河的谭振兴哭了半刻钟也不见人安慰半句,灰溜溜地收起眼泪,规规矩矩坐去谭振业身边,认真听他们商量嫁妆。
家里太穷了,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就书和铺子,书是谭盛礼默的,铺子是租的......
呜呜呜......
明明他有了功名,长姐仍然过得不好,谭振兴趴在桌上,痛哭不止...
是夜。
黑漆漆的院子,突然亮起了灯笼,谭振兴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打开院门走了出去,夜风大,刮得他睁不开眼,灯笼的火不时便被吹灭了。
寂静的巷子,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着墙,慢慢地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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