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 市中心医院住院部顶楼,本身就是楼层,病人少且安静, 如今半条走廊被警方封锁, 配枪严防,守得壁垒森严, 经过的医护都要验明正身。
气氛压抑肃穆,没人敢开口多说一句话。
但这样窒息的环境里,有一个人堪称慵懒地坐在警戒线之内的长椅上,双眼微合, 背抵着墙, 劲瘦双腿舒展,身上的衬衣凝着大片干涸血迹,衣袖卷起来,右臂从肘弯到手腕,都缠着雪白绷带。
病床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抬了抬眸,里面深不见底,还凝着没消散干净的戾气。
容绍良戴着呼吸机,被推进专用病房,经过容野时,他冷淡地盯了几秒,除了唇角勾了勾之外, 一下也没动。
这点笑容又凉又疏离, 看得走廊口守卫的警察有些发寒, 又忍不住默默感慨。
容野这个人, 他在刑警队和重案组里早就如雷贯耳了, 警方一直都怀疑容家背后有庞大的黑色产业,但容绍良为人极其谨慎狡猾,根本找不到突破口,拿不到实证,更别提立案抓捕了。
直到容野开始出现在视野中。
最开始容野是作为重点观察对象被盯的,毕竟容二少恶名在外,按传言里说的,简直烧杀掳掠没有他不敢干的事,结果警方盯了他很长时间,愣是一点问题也没抓到。
容野手握着几份高学历,还在部队里浴血磋磨过,学术气是有,但明显杀气更重。
那时候警方领导层一致认定他是个天生的冷血犯罪分子,又聪明镇定,手起刀落,目的全达到了,还完全不露破绽,危险度太高。
结果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让人提心吊胆的大杀器,居然会主动沟通警方,亲手打碎容家那些不可一世的光环。
半年前,容野就知会过警方。
“我可能会有危险,如果身死,就会让人把我手里能拿到的罪证都交给你们,但是还不够颠覆容家。”
“如果没交也没沟通,你们务必耐心等,也许时间不会短,但绝对不要轻举妄动。”
领导层信任容野,始终按捺住了,没有打草惊蛇。
果然,容野失联之后又再次回来,几个小时之前的凌晨,警方全力配合容野进行最终收网,他跟随重案组和特战队出警。
去之前,大家都知道容绍良和那对父子很可能会孤注一掷,容野有生命危险,连他都紧张得一手汗,然而冲进集团大楼那间办公室的时候,场景是意料之外的骇人。
容家人已经半疯了,顾不上什么“伪造容野自杀现场,让他顶罪”,那位长孙拿着刀就捅容野的颈动脉,容野侧头躲了,刀尖落到手臂上,一路滑到手腕内侧,鲜血如注。
下一秒,也就是他们刚刚持枪踹开门准备营救的瞬间,容野血淋淋的手利落夺过那把刀,彻底染红的腕子一抬,直接把他哥那只贱手摁在桌面上,刀刃眼都不眨地往下一扎,活生生刺穿。
满屋哀嚎和惨叫声里,容野脸上沾着血点,笑盈盈抬起眼,面对着一排黑洞洞的枪口,甚至吊儿郎当扬起眉:“警官,我遵纪守法得很,没想要人命,我还等着回家娶老婆。”
他现在想起那个画面还有点肝儿颤。
容野骨子里迸出来的冷酷狠绝,容家所有人堆一起也不够给他玩儿的。
这也就是容野坚定跟警方站在一边,捅手这事将将巴巴算是他正当防卫,要不然真要搞到对立面上去,再废个数十倍警力,估计也难搞定真疯的容二少。
警察站在医院走廊,长舒了口气,再次把目光落到容野身上。
容二少还沉默地坐在长椅那,手里紧攥着手机,屏幕亮着,但神色已经不是之前的冰冷,眼角眉梢都蕴着……被人宠爱了的甜?!
警察愕然地眯了眯眼,他好像是在……看微博?
半个多小时后,医生从容绍良的病房里出来,摘下口罩轻声说:“病人受到重大刺激导致了休克,现在人醒了,可以说话,他提出见容野。”
容野缓缓撩开眼帘:“正好,我也有话说。”
警方见容绍良死不了,也就放下心,同意容野先进去。
病房里,容绍良萎靡得像是一夜之间就要迈进棺材,他瞪着容野,手上扎着针头还试图抓到点什么砸向他。
但什么都没抓到,自己反倒喘得不能呼吸。
容野拽了把椅子,在病床边坐下,不等容绍良张口,直截了当问:“我的证件你都是干涉过的,对么?如果不是做许诺的时候查不到指纹户籍信息,我还不知道,连‘容野’这个身份都套着假。”
“当初我约见喻瑶,阴差阳错被她的经纪公司传开,你知道了,”他继续说,“于是你趁着我身不由己,就顺便推了一把,让所有人,包括喻瑶自己,都确信是容野封杀她的,你为了什么?那时候你很自信,不需要她来控制我,也没必要在乎我有没有感情弱点。”
“你就仅仅只是因为,不能接受我这种猫狗不如的东西,有可能得到幸福,对么?”
容绍良额头上青筋毕露,没有反驳。
容野得到答案,哂笑着点头:“好,我无话可说了,你问吧,我时间有限,还得去收拾容家的烂摊子,毕竟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