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熙回身关上门,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案牍前,脊背挺直,下颚抬得高高的。溧阳托腮望着她,巧笑道:“你那做了什么?”
“烧了一封信。”裴熙耷拉着脑袋,不见愧疚,反有几分失落。
溧阳淡笑,“门房说了,信给了你,你烧了?”
“烧了,那人说明浔亲启,我一生气就给烧了。”裴熙双手将板子递给溧阳,眉头紧皱,底气十足,“再来一回,我还是会烧的。”
“照你这么说,板子也打不服你。罢了,你起来说话。你这横眉瞪眼,反像是我做了错事,你来兴师问罪。”溧阳扶额,多问一句:“裴铭的信?”
“您怎么知道的?”裴熙惊讶,掌心托着的板子颤了颤,一时不解,“您喜欢他?”
“孤喜欢裴熙,不喜欢裴铭。”溧阳玩笑道,她微微软下肩膀,姿态添了几分懒散,“一封信罢了,作何生气,待他回来,不必理会便是。是他对不起你,不是你对不起他,怕甚。回来后愿意搭理便喊一句驸马,不搭理装作不认识。孤的府内,总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闻言,裴熙皱眉,“您以前不是这样的,您以前常说礼仪规矩最大,您如今怎地教导我不必理会。”
溧阳无奈轻笑,修长的指尖点着桌面,哒哒两声后,裴熙直接站了起来,“您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对吗?”
“长辈的事,你一晚辈作何多问,回去吧。”溧阳朝她摆摆手,“我向陛下替你讨了个差事,去巡防营当差,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免得你整日胡思乱想。”
“我不去,我陪着您,您出行都不安全,有我在,贼人伤不了您。”裴熙捏着板子,心口堵得厉害,试探道:“您说他出门这么久,会不会带回来其他女人?”
“康乐郡主,你想挨板子了吗?”溧阳无奈失笑,小小孩子心思不正,她望着裴熙,红尘堕落间,小小孩子也不会被放过。
裴熙倔强,执意说道:“挨板子也要说的,他心里没有你,你为何替他苦守呢。”
“你是他的女儿,与孤并无血脉关系,孤与他和离,你便要离开公主府,你想离开吗?”溧阳语气无奈,灯影之下,坚毅的身躯有些疲惫,她半阖眸,提点一句:“你是裴铭的女儿,裴铭是驸马,一旦和离他不是驸马,你也不是郡主。”
裴熙跺脚,咬紧牙齿,溧阳眼眸淡然,眼中如海面般波澜不惊,“康乐郡主,孤非你生母,倘若和离,孤便做不得你母亲。一味将你留在公主府,旁人会觉得你贪恋权势,戳你的脊梁骨。孤与裴铭,徒有夫妻名分罢了,倘若他带了女人回来,孤也会接纳,但不准入长公主府,这里,唯你一位郡主。好了,该睡觉去了。”
“您、您为何与我说这么多?”裴熙惊讶,星眸圆瞪,双手紧张地抓住袖口,“您为了我,才不和离?”
“如今,你想脱离裴铭,唯有自己挣出功名,你文不成,无法走仕途,孤给你寻了些路子,去巡防营试试。”溧阳苦口婆心劝说,哀叹一声:“面前的功利,太过浅显,何必拘泥于眼前。好好做事,切莫存坏心思。”
裴熙闷闷不乐,话听入耳朵,没有掀起波澜,她不能过问长辈的事情。话已至此,她再多问,就是不知好歹了。
溧阳站起来,绕过案牍,接过她手中的板子,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敲,“小姑娘,听话,对了,陛下提及你的亲事。”
“什么?”裴熙睁大眼睛,四肢蓦地发软,“陛下、陛下过问我的亲事做什么?”
“她替你看好了一门亲事,余杭顾家,书香门第。她将画像给我看了,相貌堂堂,十八岁了,比你大了三岁。还有京城几户人家的儿郎,我都见过,让你得空见见。”溧阳面露无奈之色,望着小小女孩,“我替你拒绝了,但裴铭回来,倘若动了心思,你毫无招架之力。”
裴熙皱眉,孝字大过天,她确实无法拒绝。拒绝第一回,第二回第三回呢。
“去巡防营当差,自己去努力。”
裴熙垂眸,心中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谈何保护殿下呢。
她懊悔自己的无能。
天色黑得厉害,漆黑朦胧间,黑夜压迫心口。
书房内的人站于门口,身形颀长,岿然不动,黑影慢慢消失了,直只不见,她默默摇首,少女情动,不知人间险恶。
心思一旦泄露,将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一生悔矣。
溧阳无助,伸手扶着门框,她低唤一声:“去请皇甫先生。”
皇甫仪很快便至,灰色衣袍随风摇曳,女子三步并两步跨过门槛,案后女子抬眸,眸色如水,她说:“裴铭要回来了,孤不想见到他。”
“杀了便是。只这么一来,郡主会记恨您。”皇甫仪回身关上书房的门,“郡主长大了,您怎么做都会影响她。陛下忌惮您,驸马归来,您做事束手束脚,倒不如杀了为好。”
枕边人虽好,可肚皮下的那颗心是红是黑,无人知晓。
溧阳颔首,“孤已令人去办,裴铭心思不正,纠集乌合之众意图谋逆,只孤无证据,他既然要回来,不如就让他回来,随机应变。”
“谋逆?”皇甫仪震惊,“倘若陛下知晓,定会趁机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