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肃静的气氛被青莞一句话击破。
明浔看她一眼,主动让开榻前的位置,裴琛伏在榻上,闻声醒了,肩上长发披散,遮住视线,她没动,脑袋昏沉沉。
青莞轻车熟路地解开被子,掀开后腰的衣襟,露出一圈圈染着纱布的鲜血。她顿了顿,再度看向陛下:“您真不介意。”
明浔颔首,“你不献身,我便不介意。”
青莞没出息地脸红了,自顾自说道:“她不需要我献身的。”
裴琛忍无可忍地开口:“你想献身,我还不答应呢。”
青莞噗嗤笑了出来,手上动作未停,解开一圈圈纱布,露出狰狞的伤口,她小心翼翼地换药,裴琛彻底醒了。
气氛莫名尴尬,裴琛歪了歪脑袋问青莞:“你献身的事情,林新之未曾表态?”
“她没给银子,听闻她借了裴驸马银子,驸马一死,帐就烂了,她高兴的呀,又买了几件宝贝回府去了。”青莞据实以说,动作轻得不能再轻,榻上之人疼得一再抽气,药效过猛。
裴琛深深吸气,随口说道:“陛下,回京后,记得去要账,要来的钱送去女学也是不错的,不要便宜了恶人。”
“好。”明浔应下了,眉眼深蹙,裴琛却笑得轻松。
青莞乐得不行,口中说道:“该,就该这么做。”
裴琛咬唇,想说话却又没有开口,下唇咬出一道红痕,额头渗出汗水。她喘过一口气,说道:“陛下不忙?”
明浔没有答话。她追着不放:“陛下该去营内看看,晚上来陪我就好了,晚上过来前记得沐浴净身。”
青莞手下一抖,想起一事,“今儿什么日子了?”
端午过了半月,今日是五月二十。裴琛索性就问了,“还有半月,我的伤能好吗?”
青莞没忍住又笑了,明浔面色发烫,青莞说道:“怕是好不了。”
裴琛嘴上无正事,少不得又问一句:“轻一些呢?”
青莞笑得坐了下来,纱布反倒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氛轻快许多,忽而,有人轻咳一声,她立即坐了起来,摆正姿态,道:“您好好养着,到时再说。”
话题到此结束,裴琛意犹未尽,看了一眼陛下,“您出去,给我们个说话的机会?”
明浔凝着她,没动。
她又说道:“您好歹给我这个奸佞的面子。”
“不给呢。”明浔负手而立,面色冷漠,威仪毕现。
青莞不敢说话了,忙不停地给伤患缠上白纱,恨不得此刻立马消失。而伤患无所畏惧,与陛下脚板,“该给的,日后,我再还您个颜面?”
“不给。”
“事情就不好办了。”裴琛哀叹一声,乖巧地伏在枕头上,生无可恋地说一句:“陛下变了,陛下不爱我了。”
青莞双手发颤,觑了一眼陛下,恨不得一掌劈晕自己,怎么就选这么一个不合适的机会来了呢。
她怕得不行,三下将纱布缠好,脚底抹油,迅速溜了,出门才想起还没诊脉。她想回去,转过身子又迟疑了。
过半个时辰再回来。
帐内两人姿势没动,裴琛伤口疼,没动,明浔看着她,也没动,姿态一如既往雍容华贵,她的气度是前世多年理政积攒来的,叫人不敢小觑。
裴琛被她看得难以情,想着就要翻身,躺着可能就会舒服些。她双手撑着就要起来,突然,肩背上有一双手压着她。
翻不了身,她疑惑,扭头去看,那人神情淡然,一时间,瞧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没动了,继续伏在榻上,后脑勺留给了明浔。
明浔双手本落在肩上,慢慢地肩背,掀开被子,裴琛不肯了,“你、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还要告诉你不成?”明浔淡然。
裴琛在她面前做不到镇定自若,哪怕有那么一两回,也是假象。此刻,心跳如擂鼓,伤口突然也不疼了。
一向呼风唤雨的人突然间不知所措,面上尽量装出几分坦然,可背上的力道愈发重了。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被子掀开了,后襟掀开,她迟疑,那只温热的手贴在了腰间,隔着纱布散着几分温度。
她茫然,呆呆的问:“你要看伤口吗?”
明浔没回答,手在纱布上点了点,裴琛轻.颤,明浔问:“疼不疼?”
裴琛有些不安:“不疼。”
明浔又问:“几日能好呢。”
裴琛皱眉:“不知。”
明浔再问:“那你疼不疼?”
话又问了回来,裴琛熬不住了,双手捂住耳朵:“你别问了,你别熬着我,我害怕呢。”
“你害怕呀。”明浔语气懒散,害怕二字拖长了尾音,像极了嘲讽。
裴琛品不出来是何意思,纱布上的手挪开了,她咦了一声,被子都掀开了,她更加疑惑。
疑惑复疑惑,她更加茫然了,扭头去看,那人正盯着她的腰。
说是腰,又有些勉强,像是在看腿。
她下意识去摸索被子,感觉自己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被子没摸到,双手被反扣在背上,她惊讶,傻子似的又问了一句:“你何时学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