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仪不敢再说,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的尸身,唤来婢女,“给孙姑娘穿上好看的衣裳,细细擦洗一番。”
婢女也掉了眼泪,朝顾夫人看了一眼,眼泪掉的更快了,抱着孩子朝夫人屈膝行礼,徐徐退了出去。
皇甫仪将门关上,跪在了顾夫人面前,“您节哀,您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您不能倒下去。”
顾夫人似乎没有听到,双手掩面哭泣,皇甫仪静候须臾,再度劝说:“太后也病了,您该要站起来才是,去伺候太后,我去郑州接驸马尸身归来。”
一句‘驸马尸身归来’让顾夫人回神,满面泪痕。她抬手擦了擦,眼内蕴着泪水,点点头,“先生说得极是,府内丧仪你来安排,我收拾一番入宫去拜见姑母。”
“消息入京,我们就得继续做下去,夫人丧子,还望保重身子。”皇甫仪郑重拜了下去。
顾夫人闻言没有悲从心来,只想踢上一脚,裴熙死了,她正伤心着呢,有必要逗她笑吗?
她打起精神,擦擦眼泪,少不得问上几句:“郑州消息说了什么?”
“驸马病逝。”
顾夫人不耐:“讲人话。”
皇甫仪说道:“驸马病逝是假,引蛇出洞为真。至于哪条蛇,我不得而知。我私心想着。太后病重,您该入宫去看看,宫里发生的事情,我们也能第一时间就知晓。您放心,我已通知赵副指挥使您将入宫的事情,元辰会去宫里照应您。”
事情都已安排妥当,顾夫人觉得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说个不字就会影响大局。她刚经过大悲,头晕得厉害,看着皇甫仪更觉得头疼,她眼下‘丧子’丧孙女,情绪无法稳定,入宫也不合适。
她思索了会儿,道:“我入宫一趟替你家驸马求个追封。”
也看看陛下的病情,太后一病,陛下该振作起来才是。她擦擦眼泪,唤人备马车,与皇甫仪说道:“我伺候太后不合适,我可以入宫去见陛下,府内的事情暂时交给你。郑州来信,即刻去宫里找我。你令断情绝义去迎尸骨,你留下看顾京城。”
皇甫仪应下,顾夫人立即入宫,日薄西山,她踏进了陛下的寝殿。
殿内多了一个女子,官袍官帽,腰肢纤细,顾夫人多看一眼,秦子义立即下阶行礼,“下官秦子义见过永安侯太夫人。”
“你是秦子义?”顾夫人不意外,秦家的事情,她还记得,“你下去吧,我去见见陛下。”
“回太夫人,陛下吃过药睡下了,您等等。”秦子义低眉顺眼地拒绝。
顾夫人诧异,头一回被拒绝,她不免多看了一眼对方,说道:“我与陛下过命的交情,见与不见,不需要你来置喙。别说是你,就算三公主八公主来此,见我也要磕头喊一声姨娘,你算什么东西呢?”
“太夫人此言差矣,下官是陛下亲封的大周朝臣,不是什么东西。下官伺候陛下多日,陛下信下官,下官甘愿为陛下献出生命。您这般言语,置陛下于何地?下官并没有不让您见,只是让您等一等。”秦子义态度恭敬,双手揖礼。
从她的礼数上挑不出毛病,言辞却有几分挑衅,顾夫人感觉出几分不对劲,她在殿内不算陌生人,掌事宫娥都见过她,不会阻拦的。
秦子义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想了想,停下脚步稳住身子,徐徐打量面前的女子,“你让我等,我就必须得等吗?就算陛下让我等,我也要考虑要不要等。秦子义,我不入宫,你真当你是陛下的女人?陛下要爱女子,会轮得到你?”
她笑了,“秦子义,你年轻又如何,陛下的心思,你能猜透几分?我若是你,恭恭敬敬退出去,就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话说得很明白,掌事宫娥朝秦子义摇首,示意她莫要再说了,顾夫人与陛下之间的感情非常人可比。
秦子义却像是没有看到掌事宫娥的提醒,俯身跪地,面色不改,似有据理力争之色,“太夫人的话,下官明白。下官也说了,奉旨办事,太医说过喝过药后不能打扰,顾夫人登上片刻,您是臣,陛下是君,一刻都等不得吗?”
顾夫人忽而笑了,“你是意思是我眼中无君臣?”
秦子义跪地不言。掌事宫娥上前劝说:“夫人,小秦大人不是这个意思,陛下确实刚躺下,您若不想等就直接进殿,只是莫饶了陛下。”
“是吗?”顾夫人冷笑,大步朝内寝走去,至龙床前,她朝外唤了一声:“小秦大人,你过来。”
秦子义茫然,身子晃了晃,掌事宫娥立即搀扶她起来,小声提醒:“别犟嘴,她不是你我可比的人。”
虽说陛下御前伺候的人金贵,无官赛丞相,可这位顾夫人比丞相还要厉害。
秦子义颤悠悠地站起身,小声道谢,在掌事宫娥忐忑不安的眼神中迈步进入内寝。只见屏风后的顾夫人伸手去推陛下,她惊讶,“顾夫人,使不得。”
顾夫人推醒了陛下,当着她的面说一句:“阿昭,我儿子死了,你如何追封?”
宫灯明亮,顾夫人坐在榻前,难得的温柔,神韵映入烛火中,叫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明昭喝过药,昏昏沉沉,叫顾夫人直接吓醒了,惊出一身冷汗,她睁大了眼睛,却见顾夫人眼眶红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