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琛递出一本奏疏,女帝意外,宫娥转交,她打开看了一眼,条例分明,语句清晰,可见是用了心的。
裴琛并非是第一回管理禁军,她杀了三军指挥使后,禁卫军群龙无首,三军成了一盘散沙,平日里合作少,没有太多接触的机会,关键时刻不济事。
三军合并后也有许多毛病,三军指挥使官职不动,只多了统管的统领副统领,人心不古,极易内斗不断,麻烦更多。
女帝看完条例后,狐疑地望向孔致,他真能顶得住吗?
裴琛淡笑,询问孔致:“我瞧见你儿子了。”
孔致家里没有儿子,只有姑娘,妻子不给纳妾,他就将儿子养在了外面。人人都知,唯独孔夫人不知道。
孔致贪儿子,也在情理之中。瞒着孔夫人,就有些不厚道。
“驸马功夫极好,日后令他给您做个马前卒。”孔致说起儿子容颜舒展,恨不得嚷得全天下都知晓。
裴琛翻了白眼,道:“孔夫人知晓后,你就笑不出来了。”
果然,孔致像吃了苍蝇一般。裴琛眨眨眼睛,愉快至极,孔致不说话了,他发现裴驸马喜欢挖坑让他跳,真是一个大大的坏人。
女帝放下奏疏,忧心忡忡,打发三人离开。
溧阳奇怪,“你写了什么?”
“写了些好东西,我们出宫去玩吧,好不好,去相国寺上香、去街上买些小物什,我就想出去玩。”裴琛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整个人如同焕发新生一般。
溧阳失笑,“你的心情怎么那么好?”
“见到你了,心情自然而然就好了。这两夜,你都歇在清凉殿吗?”裴琛踩在垂龙道上,迎着暖阳,眼睛半眯着,白净的面容上散着重逢的喜悦。
“自然住在清凉殿。有一事需要与你说。”溧阳欲言又止。
裴琛说道:“我知道,刺杀孔致的人是元辰,我算过时辰,她午时离开,至山下,恰好就是孔致遇刺的时辰。元辰的功夫杂乱,东家学一点,西家学一些,可见她的学习能力很强。光是看人对招就能偷学一二,她能偷学到我的裴家枪也不是难事,但日后,她不能再用枪了。今日陛下已察觉,你该如何打消陛下疑虑?”
“我的人察觉到了裴铭的踪迹,正欲捉拿。”溧阳顿步,转身看向明朗的少女,说道:“裴琛,他交给我。莫要插手。”
弑父一事,罄竹难书,我不愿你再来一回。
裴琛却笑了,“你玩不过他的,你的人跟着他,他岂会不知。”
如今的裴铭狡诈至极,他不离开京城必然是有自己的缘故,上蹿下跳,密谋行事,殿下心善,如何知晓狡诈之人的心思。
恶人当有恶人来斗。
溧阳蹙眉,她的人不敢跟上前,远远看着,靠得太近容易被发现不说,还会折进去。
“殿下,裴铭成了过街老鼠,先除十八战将。”裴琛咬牙,十八战将是后世之说,溧阳若懂,她便是重生之人。
垂龙道上两人并肩慢走,孔致早就跑得不见影子,两人身影被拉得颀长,裴琛一语出,溧阳脚步一颤,猜疑是一回事,听到真相后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敢抬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联想重逢的一幕幕,裴琛的所为早已露出端倪,是自己固步自封,从未联想过她就是裴熙。
她养大的孩子。
周围静寂无声,巍峨的殿宇庄严肃穆,似一座囚笼将两人困住。
裴琛等了须臾,意料中的神色出现在溧阳面容上,她笑了笑,再无顾忌地伸手将人拥入怀中,“殿下。”
溧阳被抱得很紧,感觉到她的心跳声,清朗日空,她有须臾间的恍惚,似梦境,可她已死,哪里来的梦境呢。
她阖眸,感受到裴琛的呼吸,年少人的热情让她从恍惚中挣扎而出,她问道:“裴铭也回来了。”
“我知道,那日对战,他喊我裴熙,我在想他对我的功夫太了解,以至于我什么都瞒不住。”
“可你瞒住了我。”溧阳轻声,我从未想过你会变成裴铭口中的罪人。她深吸一口气,静静的靠着裴琛,裴琛虽小,身形如山,给她太多的安全感。
垂龙道上不时有官员来走,两人拥抱已让人奇怪,再抱下去,明日御史台弹劾她们的奏疏只怕如纸片飞入大殿。
裴琛松开溧时发觉她脸上通红,明明羞涩却没有拒绝。
出宫登上马车,坐在密闭的马车上,两人反而有些窘迫,心中积攒许久的一口气泄出来,反而变得畏畏缩缩。
马车哒哒起步,元辰不在,换了断情做车夫,马车驶在道上,平缓无声。
出了宫廷地界,进入热闹的街市,断情停下马,两人下车,天气暖和,行人就多了许多,店铺林立,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裴琛先挑了两根糖葫芦,溧阳没接,看着糖葫芦发怔:“你来寻我的时候,多大了?”
“十六啊,说起来我吃亏了。”裴琛被甜食诱惑,一不小心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山楂放入嘴里的时候酸得五官扭曲,她欲与店家争执,溧阳接过她的糖葫芦就咬了一口,同样,酸得双眉紧蹙。
裴琛见她失仪后顿时笑得不行,“都说了酸,你还吃,我们去吃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