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很好接受现实”的别扭心理在作祟。
包括那些号称追随古恩希尔德大人、不服气他如今只能待在这样一个位置上的家伙们,在那个男人还只是个面黄肌瘦满脸愁苦的小小族长的时候,他可没见过这群人出现过。
根本不足为惧的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但是在正式歌唱之前,他还是提醒了一句。
“——开口之前想太多的话就唱不出声音啦。”
风的精灵笑道。
“蒙德的吟游诗人,应当拥有这片大地上最好的歌声。”
什么才是最好的歌呢。
值得歌唱的,让人感同身受的,发自内心的。
——自由的。
蒙德的是风的国度,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们自然而然地会追逐风的声音和脚步;他们不习惯用枯燥的纸笔和坚硬的磐石记录自己的故事,吟游诗人的歌声自会随风飞舞,随着风送入听众的耳朵里,既然如此,又何必特意苛责记录的过程呢?
于是城中渐渐出现了一些特殊的地方,果酒的香气弥漫在王城的街道上,人们开始在某些地方驻足,流连,第一个人在街道旁开了一家小小的酒馆,柜台上摆着的不过是廉价兑水的便宜果酒和一些炒制的大麦,但是有人走进去,在桌子旁边坐下来,休息一会,要一杯酒,听一段吟游诗人的故事。
其后是第二家,第三家……
不知何时开始,蒙德的夜晚开始飘荡着清冽的酒香,那些开满了不同地方的小酒馆里充斥着歌声,笑声,飞扬的舞步声;为了廉价的果酒留在这里的佣兵们把自己的故事融入到诗人的曲子里,不同的声音唱出不同的歌,果酒的甜香酿出微醺的梦,也许延续的是未来的期待,也许是在梦中回忆着那些自以为已经逝去的过往……
他们坐在同一处,带着不同的容貌与出身,在夜幕遮掩下的酒馆中坐在同一张木桌上,彼此交换酒杯与故事,酒醒之后就会离开这里,走向不同的地方。
但是至少在这一刻,在诗人的歌声中,在这些萍水相逢却可以一同纵声欢笑的友人的欢笑声中,有些东西,的确已经被记住了。
温迪已经不再执着让他们编写歌颂王的故事,反而欣然加入了歌唱那些人类英雄名字的行列里;古恩希尔德,劳伦斯,莱艮芬德……还有许多许多的名字,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传奇,无关神明与天空的伟业,全都是属于人类自己的故事。
然而有一天,他们之中的一人停下了弹奏的手指,若有所思。
“……我们只会唱这些东西的话,王真的不会难过吗?”
温迪很奇怪:“你们也没有骂人,也没有说什么不好的东西,这些诗歌也都很受欢迎,为什么要说王会难过?”
伊莱恩在这方面没心没肺的程度简直超乎想象,但是也给了温迪比预期更大的自由,如果说这只小精灵是只是单纯为了挽回烈风之主那岌岌可危的名声,那么现在他就是真的乐在其中了。
谁能想象呢?这样一缕小小的、自由的、无忧无虑的风,只是顺从一时兴起的心意吹动了一个小小的齿轮,然而他现在发现,自己可能无意识推动了一个庞然大物的运转。
若是女王在他的身边,那么她会告诉她:
——这是一段文明的开始。
当然,这个仍处于新生状态的存在并不恐怖,也远远谈及不上强大,但是毋庸置疑的是——祂是美的,是一种无法用简单的描述与感悟去理解的美;这种无与伦比的魅力无关个体的强大与弱小,精灵尚且不能正确的理解其中的含义,但他隐约感觉到,某种更加伟大、更加不可预测的存在,正在随心而唱的自由歌声中,呈现出最初的雏形。
为了这种感觉,温迪几乎都要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了——他多少有些理解了女王的态度,自身的名声,评价,声誉,在这样一个伟大的存在面前显得何其渺小。
在许多人仍沉浸在自身的荣耀与名声的时候,女王的目光已经看向了更加遥远的未来——比起她现在可以得到的,她更在意这个国家将会拥有的。
——如果你将拥有一条浩瀚璀璨的星河,那么你还会在意这里面某一颗星星是否足够明亮么?
王早就不在意了,但现在却有了其他在意的人。
“……我只是,有一些在意而已。”
温迪听见身边的少年如此说道。
“是谁走下高塔,告知古恩希尔德拿到最初的梣木;是谁做出决断,命令劳伦斯前往他国带来粮食的种子;是谁撤下风墙,让莱艮芬德的脚步走向更远的地方,让我们可以在这里歌唱无数普通人的故事?”
旧日的寒冷和恐惧封闭了他们的心与眼,他们曾经感慨过王自始至终不曾变化的冷漠,可现在一看,这未尝不是一种另类溺爱的纵容。
王允许他们,包括无视她的一切。
“……我们已经唱过很多很多的歌了,温迪。”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