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动手的是隋氏宗族。
族长亲自出面, 以隋征从军多年,至今音讯全无, 隋老爷去世, 家中无男丁为由, 要求简萱从族内过继嗣子继承香火, 接掌隋家财产。
“你一个妇道人家,相夫教子方为本分,本就不该抛头露面, 混迹于三教九流。从族内过继男丁, 立刻将生意交出。正好三房长子和次子都在商行, 接手掌柜合情合理。”
族长的态度十分强硬, 根本不给简萱反驳的机会。
当日召她前去, 将族内的决定说出, 半点不觉得此举是夺人财产丧尽天良,反而是一派坦然。
老鬼身为族老, 当时也在场, 亲眼见到族长是如何咄咄逼人,族中无一人为简萱说话。
隋征的母亲本该站在儿媳一边,奈何鬼迷心窍,信了族内长舌妇胡说八道, 认定简萱命格不好,克夫克亲, 不仅支持族内决定,更背着简萱, 连过继的嗣子都已经选好。
简萱孤立无援,犹如被困荒岛。族人都视她手中的一切为肥肉,都想上来咬上一口。
情况如此艰难,这个坚毅的女子也没有屈服,更没有落败。
她非但没有答应族内的要求,更当面指出此乃强夺财产,她手中的商行田地不仅有夫家的,还有娘家的。若是逼迫太甚,打算抢夺,她必不会坐以待毙。
“我夫离家不过四载,纵无书信传回,也不能断定人已不在。你们这般红口白牙,是盼着他回不来?娘,阿征是您亲生,您也跟着旁人这样咒他?!”
隋老夫人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她本就生性懦弱,这些年能过得好,全靠简萱操持家计。先前被人撺掇,主要是耳根子软。如今被当面指出,也意识到言行不妥。
然而,或许是柔弱半辈子的缘故,也或许是为了面子,更或许是失去丈夫,儿子又迟迟不归,让她将怨气全部移到儿媳身上,愧疚仅是稍纵即逝,这个平日里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女人,竟然当着全族的面哭诉简萱不孝,指责她恶待长辈。
那一刻,简萱如坠冰窖。
旁人可以污蔑她,可以黑心肝的骂她,隋夫人怎么能够?
自隋征离家,隋老爷去世,她自问没有半点对不起隋家人,更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饶是如此,还是要被逼迫,要被婆母指责?
有刹那的时间,简萱心灰意冷,甚至想要就此丢开手。
一声声指责唾骂入耳,隋夫人甚至吵闹着要休了她,瞬间让她清醒过来。
凭什么?
她凭什么将自己努力得来的一切拱手相让?
就因为她是女人?
她给族中的钱少吗?她对族人的照顾还不够吗?她对隋夫人的孝心都是喂了狗吗?!
简萱怒气狂涌,扫视周围一张张或贪婪,或狰狞,或假惺惺劝说的面孔,当场冷笑一声,直言让族人死了那份心,无论是生意还是田地,她都不会交出来,更不会过继嗣子。
“谁说我丈夫不在了?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
“隋征一日不归,我就等他一日;一年不归,我就等他一年;一生不归,我甘愿等他一辈子!”
“自今往后,别让我再听到‘战死’二字。”
“我不会过继,我婆母愿意,就让她去养。”
“我手里的生意和田产,我劝诸位还是趁早死心。现在已经不是前朝,民国政府的法令如何,诸位还是多去读一读,以免做出贻笑大方之事。”
说到这里,简萱故意顿了片刻,目光扫视四周,冷笑道:“不妨告知诸位,我同县长夫人曾是同学,和县长本人也说得上话。要是惹急了我,后果如何,诸位最好仔细掂量。”
说完这番话,简萱再不理会众人反应,转身扬长而去。
“反了,当真是反了!”
族老勃然大怒,用力敲着拐杖。杖尾敲在石砖上,声声作响。
族人也是义愤填膺,分毫不觉得是自己在做恶事,认定简萱不孝无德。至于她昔日对族人的照顾和资助,全都抛在脑后,无一人提及,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隋夫人被晾在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羞恼之下,不去想自己做错,一股脑将气撒到简萱身上。当日就将族内选出的嗣子领回家,认定简萱不可能也不敢将她拒之门外。
可惜,她想错了。
简萱的确没有将她挡在家门外,而是根本就没有回家。
她知道族人既然撕破脸,就断然不会善罢甘休,索性连日去往县内,住到县城的房子里。同时叫来商行的掌柜,将铺子里的隋家人全部开格,一个不留。
“给半个月的工钱,全都打发走。”
做完这件事,简萱马不停蹄去见县长夫人,送出一套合浦珠定制的首饰,同时讲明自身状况。
县长夫人收下重礼,当面承诺让她放心。
“如今是什么年月,你就安心留在城内,那些人真敢闹腾,有他们好果子吃。”
听到这些保证,简萱暂时松了口气。只是仍不敢掉以轻心,派遣从娘家带来的仆人,去给简夫人送信,讲明事情经过,真到万不得已,她必然要争取族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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