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倒在地上, 手脚都被碎石划开数道伤口。金色的血从伤口中流出,浸湿身下的草木和泥土, 绽放开大片暗色的斑块。
东皇之尊, 同天帝并举, 岂会轻易被碎石所伤。换做今日之前, 说出去必然是个笑话。
然而事无绝对。
此地是不周山,源于盘古,立于洪荒, 号为九州擎天之柱, 更是当年共工头触之地。山下埋有天门柱石, 封困祖龙数万载。年深日久, 大阵溢出的灵力和龙气融入山体, 使得山中巨石古木俱生变化, 稍加祭炼打磨,就不亚于神兵利刃。
此前祖龙破开封印, 翱翔九天, 不周山裂为两段,山巅处的积雪随着碎石一同滚落,形成数条银色的瀑布。水流冲刷而过,在山下积成浅潭, 清澈透明,能轻易倒映出人影。
水面不断扩大, 很快弥漫起灵雾,恍如轻纱曼妙, 同龙泉洞中的景象一般无二。
太一本就身负重伤,因东皇钟破碎,元神同样受到损伤。被祖龙一脚踢开,恰好滚落在一处水潭边,伤口的血流入潭中,引得水波滚动,瞬间沸腾一般。
伴着水波翻涌,漂浮在水面上的灵雾愈发浓厚,一夕之间,如同撕开伪装的凶兽,向太一急涌而来。
灵雾不断扩张,在某一刻又骤然缩紧,呼吸般一张一合,连成白色的巨网,将太一牢牢缠裹在其中。
网中延伸出数不清的白色细链,缠绕住太一的伤口,接连化作白光消失不见。
太一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就发现经脉出现异状,残存的神力不受控制向外喷涌,顺着侵入的细链飞速流淌,被白色灵雾尽数摄走。
灵雾不断收缩,近乎要紧贴上他的皮肤。
太一大惊失色,竭尽所能想要抵抗。奈何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连手指都无法移动半寸。
此情此景让他绝望,他终于能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种滋味如何?”雾气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太一勉强镇定心神,仔细辨认,方才辨别出是蜃龙颜珋。
“当年你同帝俊羲和联手,谋害我龙族之长,数万年来将他困在山下,更以天门柱石布阵,盗取龙气和混沌之气,可曾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颜珋声音极冷,内中森寒之意,不亚于不周山顶万年不化的冰雪。
太一惊怒交加,熟悉的记忆浮现在眼前,他终于意识到,困住自己的白雾,竟然就是当年亲手布下的一处阵眼。
不周山体断裂倾倒,现出埋藏天门柱石所在。山顶冰雪汇入其中,阴差阳错之下,又一次激发被祭礼破坏的阵眼。
大阵一角开启,恰好将他困在其中,如同当初的祖龙一般,从他身上攫取神力。
“不!”太一双眼赤红,愤怒之下,意外碎裂雾中探出的细链,趁势聚集残存的神力,全部灌注在右手,抬起手臂,五指化成利爪,向近处的白雾撕扯过去。
灵雾外,颜珋冷哼一声,应龙刀握在手中,只等太一劈开雾气就要当头斩落。
应龙按住他的肩膀,持剑立在他的身旁。
看着这两条自己带大的小龙,祖龙搓搓下巴,眼底刚刚涌出笑意,忽然又想起烛龙方才所言,想到自己带大的小龙竟被押上剐龙台,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不由得神情一变,和蔼的笑容消失无踪,双眸化作金色竖瞳,冷冽的风缠绕周身,顷刻聚成一条巨龙,咆哮着冲向灵雾。
龙影冲入雾中,轻而易举锁定太一,龙爪锋利犹如钢刀,哪怕仅是以龙气凝聚的灵影,照样一爪穿透太一的双翼,拎着他的翅膀,将他扯到雾气之外。
祖龙单手按住颜珋的发顶,将他的脑袋转过来,又恢复先前慈爱的模样,变脸速度异常惊人。
“小六,看我给你出气!”
说话间,龙影卷起半死不活的太一,沿着九殿阎罗立下的鬼柱,直冲云霄之上。
“神尊?”颜珋不解其意。
“叫我阿父。”祖龙按住颜珋的脑袋,不满道,“你们几个都是我带大的,才几万年没见,就变得如此生分?”
颜珋张口结舌,难得吃瘪。
从洪荒开始,他就是族群中最狡猾的那条。眼前这副模样,也只有面对祖龙时才会出现。
烛龙将神斧扛在肩上,对着憋笑的青龙、黑龙和火龙挑眉,示意他们瞅瞅应龙。真敢笑出声,小心蜃龙气不顺,过后被这条不讲理的应龙单挑。
“阿父,太一、帝俊多行不义,用鬼蜮卑鄙之法困阿父数万年。又罗织罪名,强行押颜珋上剐龙台,此仇定然要报!”庚辰道。
“那是自然。”祖龙颔首,又拍了拍颜珋的头,用自身龙气滋养他的内腑,探查他的神识。确定旧伤已经痊愈,方才松开手,看向从云后探出龙首的灵影。
“下来吧。”
伴着祖龙的话声,先前飞入云霄的巨龙重现身形,飞冲向下时,龙爪忽然松开,被带上高处的太一翅膀尽断,手脚又无法动弹,开始急速从高空坠落,转眼就要摔至地面。
假如他没有受伤,这点-冲-击根本不算什么。
问题在于他十分虚弱,不周山的碎石都能伤他本体,这样毫无防护的摔下去,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