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瑜说了那一番后,凉亭便陡然寂静了下来,洛伊儿倏地抬眸看他,却是撞上那人微凉的眸子,两人相识数载,洛伊儿第一次见到他这副神色,往日掩在温和笑意下的薄凉如今尽显。
凉亭外吹进的春风尚带着凉意,方瑾瑜看着佳人冷然下来的神色,徐徐笑开,带着莫名的凉意:“伊儿待皇兄真好。”
方瑾瑜双手紧握,几欲要将扳指捏碎,眸子闪过一丝阴鸷:“便是这么一句话都听不得。”
洛伊儿婷婷立在台阶上,静静抬眸看了方瑾瑜良久,最后低垂下眸子,遮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凉意,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温婉疏离的笑:
“温王若是无事吩咐,臣女便先行退下了。”
她一番神色变换,方瑾瑜自然尽收眼底,心底陡然泛着些许疼痛,他眼底有些猩红,却没有再开口挽留,眸色阴沉地看着她转身离开,很快就不见其身影。
就在洛伊儿离开不久后,洛芋终于赶了过来,还没有来得及行礼,就听见男人微凉的声音:“回府。”
洛芋惊讶:“殿下?”
然而方瑾瑜已经转身离开,丝毫没有理会她,洛芋神色变了几番,最终还是快步跟上他。
一路直到云霞苑,洛伊儿都未曾露出一丝笑意,盼思等人低着头不敢发出声音,她们不知凉亭里温王同小姐说了什么,总归不会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罢了。
玲珑上了茶水,洛伊儿刚抿了一口,便蹙起眉头,眸子里情绪复杂,这杯中的茶叶还是年时温王送来,往年数载,他都是待她极好,堪比楚氏。
只是,她早便选了路。
房间似响起一声轻轻叹声,洛伊儿枕在手臂上,静静躺在软榻上,远远瞧去,似有些落寞,总归,这些年情谊总是有过,便是她有心疏离,却依旧如石入浅湖,泛起涟漪。
半晌之后,她坐起身子,伸手将那杯茶水捧过,一点点饮尽。
盼思眼露惊色,微皱起眉头,小姐素来对饮食要求极高,稍有不好之处,都不会用之,而……这杯茶水已然凉了。
杯子被轻轻放在案桌上,洛伊儿垂下眸子,歪歪斜在软榻上,声音极轻地吩咐:“……日后温王府再送茶叶来,不用收了。”
也未必会再送了。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被扯破了皮便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管如何派遣,心思终究是不佳,情绪微有些低落,抬眸瞧着窗外依旧的艳阳天,日复一日,仿若从未变过,看得久了,眸子有些乏痛,眨了眨眼睛,陡然浮上一层湿意,捻着帕子轻轻拭去,轻声吩咐下人,搬着贵妃椅到院子里去。
外面的槐树枝桠,去年刚砍过,今年又冒了出来,颤颤巍巍探出头来,花荫下摆着贵妃椅,柔软绒毛铺在上方,洛伊儿躺在上方,懒洋洋地看着院子的风景。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住了那么多年,便是闭着眼也知道哪儿有什么,只是这样看着半晌,心底那股子莫名低落的情绪才终于散了去。
陡然回神之后,洛伊儿轻嗤笑着自己矫情,又不是旁人逼着她选,自己想走这条路,且甘之如饴,还作甚这般模样。
便是这时,她才听闻了温王早便带着侧妃回府了,靖王在侯府也不过留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洛伊儿轻轻应了声,从贵妃椅上起身,斜眸便见着远处红豆笑呵呵的脸蛋,眸子里神色越发清凉,一边朝房内走着,一边扭头问盼思:“她最近有什么异样吗?”
盼思自然知道她在问谁:“今日出去了会儿。”
“行了,我也没时间再陪她们玩。”似乎是今日心情不好,她语气里都透着些漫不经心和凉意:“直接处理了吧。”
两人此时已经进了屋子,盼思扶着她坐下,有些迟疑:“不盘问她今日出去作何了吗?”
洛伊儿浅浅地垂眸:“无需,院子中放了旁人眼线这么久,已经够了。”
更何况,红豆一除,她那好四妹,也该知晓自己计划败露了。
进她院子中的人,各自底细自然早已查清,从红豆兄长欠下的银子突然被还清,盼思便已经盯上了红豆,等了这么久,她这四妹耐性的确不错,可惜,她却没有心思再陪她玩下去了。
盼思点头应下。
从这日之后,洛伊儿便没有在府中再看见红豆这个人,后来,府中又大肆动了几人,洛芋多年的心思布置皆数被拔起,府中之人似乎察觉到什么,说话走路之间都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洛伊儿不在乎洛芋知道此事后是什么反应,便是怒极,她又能怎样呢?
三日后,靖王奉旨出京,赶往凉州赈灾,洛伊儿到城门口送行。
马车停靠在城门口旁的小道上,洛伊儿未曾露面,掀开帘子,露出一双眸子,遥遥看向城门处的一行人,清凌凌黑衣男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四周,未寻到那道身影,淡淡垂眸。
洛伊儿轻抿了抿粉唇,她不知为何,心底有些慌乱,从前并未有过,似乎是他这一去会遭遇不测一般,也是因为如此,她才特意赶来这一趟。
素手朝上摊开,里面躺着一枚平安符,昨日随着楚氏到城外上香,莫名又想起那日温王的话,才在楚氏惊诧的神色中,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