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一划,面前的纸上慢慢地出现了一个篆体的“鹿”。
仙草歪头看着鹿顶上的两枝花似的鹿角,笑问:“是这样吗?”
雪茶忙拿给赵踞看。
皇帝眸色闪烁,他当然记得徐悯教过紫芝跟仙草这个。
“这个不算,”皇帝说道:“你把方才那句写出来。”
仙草有些不太喜欢,小声道:“累,不想写了。”
皇帝眉头一皱。
雪茶忙握住仙草的手,他轻轻地给她揉着手:“你乖一些,听皇上的话,你写出来,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弄。”
仙草的眼神亮了几分:“真的?”
雪茶忙点头:“当然,对了……我知道你爱吃琉璃肉,我给你弄那个好不好?”
“琉璃肉?”仙草仰头,好像在思忖那是何物,虽然还没想到什么,嘴里却泛出一点甜意,“好像很好吃。”
雪茶把笔捡起来放进她的手里,哄着道:“那你快写一句,就写一句就行。”
仙草给那股香甜诱惑,终于又握笔慢慢地写了起来。
雪茶识字有限,只是近来因为留心,所以也认得几个。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明明是十个字,而且我认得那个‘王’,跟你写得不一样,”雪茶喃喃自语,略慌:“而且这字数也对不上啊……”
忙偷眼看皇帝如何反应。
不料赵踞按捺不住走了过来。
皇帝仍是负着双手,眼角余光瞥向那张纸,却见那纸上是极秀美清丽的楷体字。
写得却是:“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
赵踞看了那笔再熟悉不过的字已经身心战栗,又眼见她要继续写下去,忙上前将那张没写完的纸扯了过去。
把雪茶吓的以为他动怒了,忙欲求情。
赵踞又是惊寒,又是狂喜,却不知两者何者居多。
他收敛心绪,看一眼手中的字:“行了,不用再写了,朕已经、知道了。”
在说到“知道了”的时候,皇帝的声音变得很轻,却又缠绵悱恻,百转千回。
皇帝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一首《虞美人》。
正是当初仙草在冷宫所吹奏的笛曲中所唱的那词,她所写的正是最后一句。
再加上这笔独一无二的字。
又何必再去试探。
她虽然忘了自己是徐悯,说自己是鹿仙草,却没有忘了这些属于徐悯的本能。
皇帝想:如果是这样,兴许也好。
或者……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却听仙草小声道:“我写了这么多,你别忘了给我弄些好吃的。”
雪茶忙回身应承:“是是,我知道。”
仙草略觉满意,又道:“那你再给我揉揉手吧,你方才给我捏的还挺舒服的。”
她毕竟昏迷月余才醒,浑身无力,手脚都也有些僵麻,倒不是因为别的。
雪茶立刻就要上前效力,皇帝却阻止了他:“且慢。”
皇帝重又在床边落座,将仙草的手拉住,放在自己腿上,轻轻地给揉了起来。
雪茶还以为皇帝有什么要紧吩咐呢,出乎意料地看了这幅场景,眼睛都要瞪的跳出来。
皇帝揉搓着她的小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向仙草。
却见那双骨碌碌的眼睛正也诧异地看着自己。
皇帝的脸上微热。
为缓解这种尴尬,皇帝恍若无事般问道:“朕的力道如何?……舒服吗?”
谁知仙草用一种失望的语气回答:“不如雪茶,太大力了,捏的我有点疼。”
皇帝脸色立变,耳畔听见雪茶“嗤”地一声轻笑。
赵踞竟然忍了这口气,他从善如流地将力道放轻了些:“现在呢?”
仙草皱眉:“现在又太轻了,没有什么感觉。”
赵踞匪夷所思地瞪着她。
雪茶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再笑出来。
仙草无奈地叹气:“皇上明明不会这些,干什么要勉强呢?”
察觉她想抽回手去,赵踞反而握紧了些:“不许动。朕怎么不会?”
他低下头去,拇指在她柔细的掌心里缓缓地揉过:“朕会做的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像是赌气,又像是发誓。
因为经常练习骑射武功,所以皇帝的手指也不像是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般娇嫩,反而有些略略地粗糙。
习惯张弓搭箭的指腹力道适中地扫过她浅浅的掌纹线,仙草觉着微微发痒,就仿佛他的手指不是在掌心里揉过,而是在自己的心头上一寸寸地揉过。
她下意识地又想抗拒,皇帝的力道却温和而强大,恰到好处,不容拒绝。
恍惚中,心底有好些模糊的影子闪过,它们飞的太快,稍纵即逝似白驹过隙,快的让她无法捕捉。
唯有一幕,这样的清晰而鲜明。
是少年的皇帝扬首而笑,明眸皓齿,光明而粲然,熠熠生辉的永不退色。
仙草愣愣地看着皇帝。
少年却也正抬眸看向她。
刹那间,两个人的眼中,赫然都有彼此小小的影子,盈盈闪烁。
雪茶本笑嘻嘻地看着,此刻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