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猩红。
槐玉澜端起茶壶,给曾羌添茶,他举止文雅,声音温和:“还有事吗?”
曾羌这样的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自己该走了,他一口把茶水顺了下去:“没,没了。”
他蹭一下就站了起来,“老大再见。”
老李是厨子,但偶尔也会客串一下园丁的角色。这雪不管的话,能下到人的下半身那么深,他戴着老式的雷锋帽,穿着军大衣扫雪。
曾羌出来了才发觉嘴和食道都火辣辣的疼,卧槽,他刚喝的是不是滚水?
操啊——不会给他烫出一嘴的燎泡的吧?
他抓起雪就往嘴里塞,干咽。
不仅是拼命往嘴里塞雪,他还迎风掉泪。跟着槐玉澜就不是人能干的活,他甚至都对陈幺产生了怜悯——真不知道陈幺是怎么受得了的,岑无恐怕都膈应槐玉澜。
……岑无确实觉得槐玉澜那些玩意挺恶心的。
客观事实嘛。
槐玉澜挺享受陈幺吃醋的,但不希望他们之间有误会,情趣是情趣,这事不说开就纯纯的恶心人了:“我跟岑无没什么关系。”
他滑动轮椅,在陈幺望着他的时候,轻抚着陈幺脸庞,“他看你的写真被我发现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还是温柔的,“我就给他留了一口气。”
“你要去看他吗?”
他这么说话,就……就很像个神经病。
岑无和槐玉澜认识了将近二十年,当了他七年的经纪人,陪着他从默默无闻到驰名全球——槐老师可真冷血。
陈幺的睫毛的抖了几下,却是在笑:“你怎么能那么对他。”
“太不对了。”
“你,神经病吗?”
槐玉澜没有笑,他确实是个神经病,他看了眼陈幺望了很久的雪:“嗯。”
陈幺要是高兴,他有病也没有关系了,“你会高兴吗?会很高兴吗?”
当然了。
人人都憎恶恐惧槐玉澜的话,他就不用担心有人再跟他抢了。他是人渣,槐老师也是人渣。他起身,又弯下腰,与槐老师抵着头:“我好爱你,却一直想、一直想,你要是一直瘫着就好了。”
他还想,“你要是死掉就好了。”
永远爱我,永远年轻,永不褪色。
槐玉澜笑了,他抱着他的小变态:“你好爱我。”
陈幺看了下槐玉澜的咽喉,槐老师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人那里又那么脆弱。他眼瞳很淡,眉毛细长,漂亮的脸庞柔弱纯白。
他一开始想,槐老师能看到他多好,然后想槐老师能夸他多好,后来他又想槐老师要是能喜欢多好……现在他想,槐老师永远属于他多好。
他好爱槐老师,可爱不应该是这样的,或者说这不是爱,这是阴暗的、病态的、永无休止的欲望。
其实,他根本就是个无可救药的人吧。
眼睛微微弯起,很明媚,很悲伤,他这样的人啊,就应该待在下水道里,等着腐烂,等着发臭。
他都觉得自己没救了,槐玉澜却说他好爱他。
他的槐老师真是,永远温柔,永远绅士,更爱他了:“槐玉澜。”
槐玉托着陈幺的后脑勺:“嗯?”
陈幺有时候会想:“我们死了会下地狱吗?”
槐玉澜想了下:“会的吧。”
那怎么能叫地狱呢,那叫天堂。
陈幺的唇角弯起,由衷道:“真好。”
槐玉澜总觉得陈幺太单纯、太柔弱,离开他就不能生存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和他一起下地狱就真好了吗?
他觉得不好,他还觉得现在的生活都太艰辛了,零下二十℃,陈幺还得跟着他赶路。
缺爱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是爱,没幸福过的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是幸福。
一点点爱,一点点幸福,就让他们觉得这就是所有了,甚至是连死就可以了,太卑微,太惶恐:“小幺。”
陈幺想看槐玉澜,却被槐玉澜摁在了怀里,槐玉澜的声音很温柔,很有磁性:“会好的。”
“都会好的。”
他有病,他是个很残缺的人,人不应该只是有学识有能力甚至是很有很多的阅历,哪怕智商再高,再完美,终究不是完整的人。
那应该被称为冰冷的机器。
就是这么奇妙,陈幺就只用出现,他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学会了温柔,学会了爱。
槐玉澜不在乎的事很多,或者说他根本没什么在乎的,贫穷也好,富贵也好,甚至生也好,死也好,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就好比浏览器能精准地给出贫穷富贵、生与死的释义,但它始终都不会真正领悟和体会。知道是知道,清楚是清楚,但始终隔着一个真实,贫穷、富贵,生或者死,对它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