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捏紧了手帕,没有去深想他话中的意思,身侧的下人退了一片,最终只留下玖思一人,她余光瞥见有士兵将整个明福寺围起,三步一人,防卫密不透风。
方才还有些嘈杂的明福寺瞬间安静。
容悦跟在厉晟左后方三步远的距离,任谁看都揪不出错,可她前方的人余光瞥着她,将这距离收在眼底,眉梢的笑意愣是多了几分冷意。
他不悦时,眼底染上一分薄凉,四周皆是压抑,让人难以心安。
容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忽地就听见他的声音:“少夫人,这些日子可是想清楚了?”
容悦呼吸一滞,余光瞥见玖思不解的神色,她勉强勾起一抹笑,低下头说:“劳简毅侯久等,臣妇依旧猜不出。”
她身子有些僵直,尾音因为害怕紧张而轻颤着,似打着转,让前方的男人眸色越来越暗。
他好似笑了一下,又好似没有:“本侯不急,少夫人慢慢想。”
几人进了寺庙,厉晟走在最前方,寺庙大殿近在眼前,他却恍若未见,直朝旁处走去,容悦咬了咬舌尖,想着他说的那句明福寺灵验,不觉便是有些好笑。
眼见他一直朝前走,丝毫不停,也一句话都不说,容悦哪里还不知晓他是因刚刚自己的回答而不悦。
容悦抿了抿唇,费力跟上他的步伐,只是懊恼今日自己穿了繁琐的裙装,此时皆成了累赘,不过片刻,她额上便溢出了涔涔汗意。
厉晟耳边忽而传来女子细微的轻喘声,低低弱弱的,似养的病猫一样,挠在人心坎上,酥酥麻麻,他忽地就是脚下一僵,侧眸看过去,就见佳人香汗涔涔的模样,他一顿,终是停下脚步。
忽略心下不自然溢出的一丝丝疼意,他瞥了眼四下,似随意扔了句:
“本侯累了,歇息会。”
容悦旁边就是寺中供香客歇脚的石凳,厉晟的话一出,她便被玖思扶着坐下,她抬眸去看他,见他走到小径旁的梧桐树下,负手而立,背对着她,朝远处看去。
丝毫不知厉晟此时正皱着眉头,烦躁地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拿她半点办法也无。
他肆意惯了,却也不至于强人所难,但是就此放过她,他只要一想,便又觉得不甘心。
更何况,他离开梧州时,罗府定是不复存在的,那她又要如何?
他侧头看着女子的背影,女子恰好抬手用细腻的手背擦了擦脖颈间的汗意,她指甲未曾染过蔻丹,染上一丝汗意,干净剔透,一举一动似都带着撩人的意味,他眼底神色越发凌暗。
他手指敲点了下腰间的玉佩,忽觉得喉间有些干涩。
容悦自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她弯腰捏了捏之前受过伤的脚腕处,待坐了一会儿,脚腕上的酸乏散去后,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午时,若不是遇见这人,她此时应已经到府中了。
身后忽地有人出声:“歇好了?”
容悦险些受惊,蓦然回头,就见不知何时厉晟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两人之间极近,容悦甚至能隐约闻见从他传来的檀木香,她脸色有些泛红,连忙站起来,低着头,颤颤出声:
“好、好了。”
厉晟将她慌乱的神色看在眼底,他顿了顿,道:“时候不早了,回吧。”便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容悦松了口气,她是怕他会再问的。
回府的路上很是平静,平静到容悦差些忘记简毅侯就跟在马车后面,她悄悄掀开帘子,朝后看去,他高高坐在马背上,微拧着眉,脊背挺直,世家子弟骨子的矜傲贵气万分。
她看了良久,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刚想放下帘子,就看见队伍最前方出现一堆难民,衣衫褴褛地候在小道上,容悦脸色微变,来的时候并未出现这些难民,怎么这个时候会突然出现?
自从简毅侯入城,梧州难民皆数都聚集在平舆街,若是并无意外,平舆街此时应是正在施粥,这些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容悦脑海里飘过数个疑惑,忽然想起昨日周氏突然将她唤去的场景,她身子一寸寸僵硬,她扯着嘴角,问玖思:
“昨日夫人唤我去主院前,可有谁去过主院?”
玖思并未看见外面的场景,看着容悦的神色,便知少夫人又是发现什么,她拧着眉,仔细思索,最终摇摇头:
“奴婢也不知晓,不过自从少爷受伤后,每日在少夫人请安之后,畔昀也会去主院请安,表少爷偶尔也会过去。”
容悦紧握着手,指甲似要刺进手心的肉里,她一字一句地问:“昨日表少爷去了吗?”
她没有去想畔昀,因为畔昀没有那个能耐。
“奴婢不知。”玖思先是摇头,又看着容悦的神色不好,连忙皱眉道:“少夫人,这是怎么了?奴婢回府后再去仔细打听一番。”
不等容悦理出思绪,前方就已经乱了起来,容悦咬着舌尖,不过片刻,就听见有马蹄声从马车后往前而去,随后,前方的嘈杂声就归为平静。
容悦倏然闭上眼睛,渐渐地,她忽地溢出轻笑,声声悲凉让玖思心底发慌:“少夫人,您怎么了?”
容悦睁开眼睛,按住玖思,她平静地说:“我没事。”
她掀开帘子,朝后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