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同济在高中做了十几年灵厨导师, 从来没被哪个家长这么明嘲暗讽过, 心里那股无名火越发按捺不下。他涨红着一张脸, 怒道:“萧大师身为厨皇,却一味地溺爱骄纵自己的孩子,我身为老师,说他几句就不行了?”
“他这次成绩下滑是事实,比他天赋差的都比他高出十几分, 就这样的学生,我说他两句难道错了?”
萧赢看着钱同济义正辞严的模样,笑了一声。是真的为学生好,还是借故发泄, 把怨愤撒在学生身上, 难道她看不出来?
不等萧赢开口, 有老师见气氛紧张, 赶紧出言圆场。
明着是在帮萧赢说话,其实也是在给钱同济递台阶:“钱老师,其实我觉得翰宁这孩子挺勤勉的。就是有的孩子开窍晚, 咱们应该多点耐性, 而不是看见一次成绩下滑,就这么打击孩子。”
“考试嘛, 偶尔失利一次很正常,下一次努力考好不就行了?”
这话在别人听来是台阶,在钱同济听来,却越发刺激了他心里某种隐秘的怨愤。
萧翰宁这种有家世有天赋, 有数不尽好资源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下一次”机会?而像他这样,像他儿子那么好的孩子,却远没有那么多机会。甚至没有足够的资源,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周围那些家世好的同学。
这让他如何不憎恶这群,仗着家世天赋,浪费时间和学习机会的人?
在他看来,这些废物都没有资格获得这么优厚的待遇!应该让出资源给更努力更优秀的人!
“我给他机会,时间给他机会么?高考给他机会么?我这是为他好,不让他成为那些纨绔废物一样的人。”
“萧大师如果觉得自己是厨皇,能护着孩子一辈子,那就惯着纵着,让他做一辈子的废物,我绝无二话!”说完,钱同济不顾别的老师脸色,当场起身甩袖离开。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而坐在萧赢身边的萧翰宁,早羞愧地把头埋下去。半点也不敢看萧赢的神色。
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做的不好,那个钱老师不过一个四级灵厨,哪里来的底气资格,在萧赢这样的厨皇面前呵斥训责?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这么做。
是他让母亲丢脸了,也是他给了别人落母亲颜面的机会。
萧翰宁越想越愧疚,十几岁的大男孩正是自尊心重的时候。原本就因为母亲和家族的荣耀而有压力,此时又当着众多师长的面,被老师这般训斥否认,萧翰宁自己都觉得,他可能真的不配有这么好的天赋。
更不配做萧赢的儿子。
有一位武者老师,怕萧赢因为一个钱同济,对他们学校所有老师产生不好的印象,便出声解释道:“萧大师,其实钱老师没有指责您的意思,他就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您不知道,钱老师当年本来是能到帝都圣厨学院进修的。结果因为跟一个家世不错的老师,考了同样的分数,他没被选上,错失了机会。”
“这些年里,钱老师一直觉得是他出身不够好的缘故,才错失那次机会。所以鼓足劲儿想超过当年那个顺利选上去进修的老师。但事与愿违,两人之后的资源一个天一个地,差距也越来越远……”
“前段时间,钱老师的儿子成绩下降,考试也没考好。偏偏那孩子班上家世好的学生居多,钱老师就可能觉得他孩子跟他一样,是吃了家世资源不足的亏。”
萧赢似是没听到这些明解释暗说情的话,只抬手放在一旁萧翰宁的发顶:“我不知道这个钱老师平常都教了你什么东西,但他今天确实教了你一件事。”
“你落魄失意时,可以怪时运不济,可以怨条件环境,甚至怨怪别人,这都是人之常情,在所难免。”
“但你永远不能忘记从自己身上寻找问题原因。因为导致你失败的根本原因,只会在你自己身上。时运、条件、环境、旁的人,都只是诱发、促进、扩大你身上问题的次要因素,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能否认清自身,时时自省、自勉。”
“一个人哪怕跌倒一百次都不可怕,怕的是是他跌倒后忘了怎么站起来。”
“抱怨前方坑深道路难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因此潜意识里否定自己,觉得前方的深坑是永远无法跨越的。时间一长,也就真的只能原地踏步,再也抬不起脚往前走了。”
萧翰宁先前被老师训斥呵责,心里充满羞愧自卑,难以抬头。但萧赢的声音却似有魔力一般,无形中便给了他一种说不清的勇气和底气。
而在听完她的话之后,萧翰宁只觉一直掩盖在心上的那股阴霾迷雾,逐渐散去,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满满清晰、坚定起来。
他鼓起勇气,抬头对上萧赢的视线,那双眼睛跟他想的一样深邃无波,没有半分恼怒、责怪。有的只是一片波澜不起的静和平缓,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让那双眼睛里失去冷静。
萧翰宁和她对视半晌,深吸一口气,用一贯温和却不失坚定的语气,向萧赢点头道:“我明白了,妈妈。”
一场师长学生聚会,前半场过得不甚愉快,后半场倒也还算气氛和悦。
黑藤知道这家店是它主人的,吃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