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坤宁宫出来的一路上, 开元帝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他不懂一向识大体, 知进退的皇后,怎地变成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
连宁嫔都知道跪在他殿外,又哭又求,希望他为衡王做主。怎地皇后身为萧定的嫡亲妹妹,兄长犯下如此大错, 都不见她有半分慌乱惊怕,别说跪求他开恩,从头到尾, 她连滴眼泪都没有。
若不是他与萧定是一起打江山的结拜兄弟, 深知萧蕙是萧定夫妻一手带大, 开元帝都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嫡亲的兄妹。
“苏德丰。”开元帝喊了一声身旁伴驾的內侍。
“奴婢在。”
“你去一趟将军府,替朕送些赏赐过去, 就说大将军此番稳守晏州,击退北狄有功……”
这京里的将军府不止一座, 但苏德丰一听就明白皇帝赐赏的是谁。
外人都以为衡王被斩, 开元帝再是亲信定国大将军,也要为了亲生儿子将其处置,不牵连他人, 都是开元帝仁慈开恩。
谁又能想到,开元帝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处置萧定。
他和萧定相识二十余年, 结拜十余年,可谓肝胆相照,他不敢说了解自己的儿子, 却绝对了解萧定。
萧定斩杀衡王的前因后果,早就有金鳞卫暗番子调查地一清二楚呈至御前。
在军营里结党营私,暗毒主帅,勾结北狄,私自倒卖军资供给敌军……这些罪责里面,任何一条都够其他人株连九族的,若非衡王是皇子,下场绝不是被当众斩杀这般简单。
换做开元帝御驾亲临边疆,怕是会做的比萧定更绝,更不留情。
开元帝能从一介草莽,履至尊,登九五,靠的绝不仅是时运。
换了其他皇帝,儿子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可能会保下儿子,牺牲忠臣良将,再不济也会掩下真相,以全皇室声誉。
开元帝却半点不顾这些,次日便下旨昭告天下,衡王罪责罄竹难书,夺去衡王亲王封号,贬为庶人,其母宁嫔降为末等更衣,打入冷宫,永不得出。
这转折着实让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都意想不到。亲生儿子犯下那等通敌卖国的罪孽,开元帝这一手“大义灭亲”使得他的帝王声誉不降反升,连带着在民间威望也高了些,不少人都觉得开元帝英明神武,是一位难得的明君贤主。
前段时间萧家身处漩涡,以往巴结讨好皇后的低位妃嫔佳丽都不敢靠近坤宁宫百米之内,生怕被萧家祸事牵连。
皇帝的处决旨意一出,后宫众人惊讶之余,也重新活泛起来,不少人觉得皇后这是要复宠,否则萧大将军再怎么占理,也难以全身而退。
顺嫔来请安的时候,萧赢正在陪赵祯下棋。
她琴棋书画都会一些,这身体虽没有进行高强度的身体改造,大脑强化,只是简单温养改善,但她曾经在各个世界学过的知识和本领却不会忘却。
萧赢和赵祯私下母子相处的时候,不喜旁人打扰,有时连怀风和踏春都也会摈退。
踏春想着顺嫔以往跟自家娘娘关系亲近,便替她通报了一声。
赵祯记得顺嫔,顺嫔以往来坤宁宫时,常给他带一些小玩意,大都是她自己亲手做的,诸如布老虎,小拨浪鼓之类的东西。
不值什么钱,胜在孩子喜欢。
赵祯挺喜欢顺嫔,听了踏春的话,顿时有些惊喜,朝萧赢道:“当真是顺母嫔来了?儿臣许久没见顺母嫔了,母后……”
萧赢放下手中的棋子,唤来怀风,把棋盘等物都收拾下去。
“那便让她进来罢,只是你待会还要进学,母后不能留她太久。”
赵祯点点头,笑弯了一双眼睛。
赵祯年幼五官未张开,却已能看出与开元帝很有几分相似,独这一双眼睛,却是跟萧赢一模一样,不笑的时候显得明澈清冷,一笑却如冬雪消融,春华初绽。
顺嫔初冬时病了一场,坤宁宫这些对外的琐事是踏春料理的,当时还送了不少药材过去。今瞧着她气色红润,想来是身子大好了。
顺嫔身上淡青色绣鸟雀祥纹的短袄,像是是萧蕙去岁赐下的好料子,外面罩着一层锦棉斗篷,衬地她肤白透红,眉眼温顺清丽。
这些日子来坤宁宫拜见的妃嫔都被挡在了外头,顺嫔本也没期望能进来见着皇后,谁成想,皇后竟当真允了她过来请安。
顺嫔低头敛目行至梅树下,在离萧赢和赵祯不远的地方跪拜下去,行了大礼。
嫔位乃一宫之主,一般来说不用行如此大礼,何况顺嫔与坤宁宫颇有些渊源情分,这般行大礼倒显得疏远、规矩刻板了些。
萧赢没去看她,旁人也不敢越过萧赢免礼让她起身。这天寒地冻,地上全是冰雪,没跪片刻,顺嫔便觉得雪地的寒气针刺蚀骨般钻入她的双膝。
顺嫔知道许是自己前段时间没来坤宁宫走动,让皇后心中生了芥蒂,便越发低眉敛色,小心翼翼。
倒是赵祯还小,性子纯善,见顺嫔跪在雪地上,迈着小短腿嗒嗒跑过去扶她:“顺母嫔可算来了,快些起来,我带您看样好东西。”
赵祯说的好东西,是一个小木人儿,使剑之人,大都需要一双灵活的手,萧赢有意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