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内, 活着的人越来越少, 仅剩的一些人, 人人自危, 生怕下一个没了脑袋的就是自己。
不是所有人都贪生怕死,但最可怕的不是死亡, 而是死亡不知何时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的煎熬。
等死,远比直接受死更可怕。
“够了!萧木!”裴静枫没了内力,身上还有伤,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 停手罢……”
萧赢闻声,从上座起身慢步踱下台阶。
她走到裴静枫面前, 盯着他半晌,倏地一笑:“那些人不该死么?”
裴静枫无法说一个“不”。
萧赢没等他的回答, 又道:“你觉得自己该死么?”
“该。”这次他回答地毫不犹豫。
“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到现在么?”
裴静枫心中一跳,想起以前总是沉默跟在司空瑾身后, 偶尔会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萧木, 她虽木讷,貌若无盐,却终究是个姑娘,也有心, 会动心……
萧赢又转问一旁的药王:“你觉得我会放过你, 留你一命么?”
药王脸上青白一片,没有做声。
按说,他和裴静枫本是最该死的, 萧赢却留他们到现在。
如今他身受重伤,连大宗师的实力都没有,如何能从萧赢手下脱逃?
“他们该死。”萧赢指着地上那一堆头颅,“但并非主谋要犯,所以我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至于你们……”萧赢摇头道,“我怎么可能让你们死地这么容易。”
随着萧赢话音落下,两把散落在地的长剑飞起,横在裴静枫和药王面前。
萧赢抓住药王的肩膀,手上微一施力,一股强横霸道的力量冲入药王体内,将他浑身功力震散,丹田尽废。
“你!”药王来不及反抗,就变为一个废人,狂吐一大口鲜血,看向萧赢的眼神连愤怒都没有,只有无边的恐惧畏怕。
“拿着它们。”随着萧赢的话,那两把凭虚横在半空的长剑,分别飞到两人面前。
“杀了对方,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可以是生,也可以是死,但是不能用在你们自己身上。”
药王看着面前的长剑,伸出发颤的手,握住剑柄。
他看着萧赢,这个相貌粗丑的药奴,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一直是他药王谷最卑贱的存在。
是他女儿身边的牛马,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将这药奴打杀。
他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的命、女儿的命,甚至整个药王谷的存亡,都会受这卑贱的药奴掌控,生死存亡尽在她一念之间。
他可以死,但他还有女儿,还有祖宗传下来的药王谷,难道这些他都能不顾么?
裴静枫同样也无法割舍下落枫山庄,这是他们裴家数代人用血汗换来的祖业,若是当真毁在他手上,就是下入黄泉,也无颜面对裴家列祖列宗。
裴静枫和药王都没了功力,又都有伤,许多招式甚至都无法用出来,打到最后,两人竟像是普通人一样,厮打纠缠起来。
“我死不要紧,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瑾儿也跟我一起死么?裴静枫,你若是还记得半分瑾儿对你的好,就让我杀了你!”
裴静枫被药王一拳打在腹上,伤上加伤,忍了又忍还是吐了一口血出来。
他擦去唇边血迹,以剑撑地,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对不住,我还不能死在你手上。”
他还要给落枫山庄争得一次机会,他不能就这么让萧木毁了山庄。
两人厮打半晌,最后药王假装大意,趁裴静枫一剑攻来之际,反手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用力朝裴静枫要害刺去……
裴静枫发觉不对时,已来不及闪躲,整个人都被将死的绝望笼罩,就在短匕刺入他皮肉,即将把他捅个对穿的时候,药王的手却被一道无形的内气给斩断了!
裴静枫将断手连同短匕一起丢在地上,捂住腹部流血不止的伤口,顺着方才内气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却顿时睁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一个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
他敬慕仰望了二十多年的亲生父亲,裴淙。
“父亲!”
裴淙一身青袍,头发乌黑,清俊白皙的面庞极是年轻,瞧着比裴静枫也大不了两岁。
药王生生被斩断了手掌,痛地满头冷汗嘶喊不停,见到裴淙的那一瞬,顿时没了声响,看裴淙的眼神活像是见鬼一般。
“这不可能……你怎么还活着?你不是早就死了么!你到底是人是鬼?”
药王跌坐在地,强撑着一口气。
裴淙走到他面前,抬手一掌打算给昔日的“好兄弟”一个痛快了断,不料手臂却被人强行拦住。
裴淙与萧赢对峙半晌,他突然笑道:“你是萧无念的女儿?”
“你的骨相跟你爹很像。”
萧赢的面貌被十几年的药奴生涯毁的一干二净,怕是亲生爹娘在这,都难认出她来。
难为这裴淙一眼便看出她是萧无念的女儿。
“小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了当年之事,你已杀了这么多人,难道还不够平息你心中仇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