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生岛上的竹林生得茂密,连成片来遮天蔽日。
湖面吹来的风路过林间,竹叶沙沙作响,低沉吟唱出一支温柔的安魂曲。
丛生的草木间隐隐夹了条细长的阡陌,穿过竹林,笔直通向一间荒芜破败的神社。
神社前的荒草不知道多久没人打理了,几乎有半人高,将守护兽的头顶都淹没了过去。泽田弥站在神社的拜殿前,拍了拍手,双手合十往下拜了拜,这才推开门往里走。
寂静了不知多少年的空间里堆积着厚厚的灰尘,被溜进屋的风一扬就将小萝莉呛得连打了两个喷嚏。
她默默地揉了揉鼻子继续往里走,神社中的光线很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闷久了的潮湿,昭示着这座神社没落已久,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了。
泽田弥的视线在殿内扫过,率先发现了横在贡桌下的两把扫帚。她走过去,白皙的指尖分别在两把扫帚的柄上点了一下。
无形的灵力波纹在空气中荡开,灰扑扑的扫帚躺在地上动了动,诈尸一般跳起来。
“笔墨在哪儿?”泽田弥对着其中一把扫帚问。
帚神刚被唤醒还有点懵,在原地重启了一下才回过味来,僵着身体往前蹦了蹦,示意自己在前面带路。
泽田弥于是跟着它走,走了两步发现另外一个帚神也傻头傻脑地在身后跟着。
泽田弥:“……”
这扫帚好像有点憨。
“你不用跟着我啦,去把神社打扫一下啊。”
帚神在原地静立片刻,恍然大悟,扭头跑了。
玄象在她怀里响了一声。
泽田弥:“……不要这样说嘛,毕竟沉睡了这么多年。”
玄象:“铮……”
泽田弥:“嗯嗯,你刚醒的时候就很聪明没错啦,但是你是琵琶,不能跟扫帚比啊,你知道一把你可以买多少把扫帚吗……”
一边和玄象说着话,小萝莉一边跟着帚神走到了宝物殿。
殿中央的供桌居然并不是空的,而是恭恭敬敬供奉着一把精美的琵琶。泽田弥路过供桌看了一眼,没有动它,她继续往后走,在后面的置物架上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端着它去了本殿。
在神社的配置中,本殿是神明栖息的场所,正常情况下是禁止人类进入的。泽田弥也的确没有进去,而是停在了本殿前方的空地,指挥帚神搬来一张桌案,然后站在桌案前思考了片刻。
那个仪式晴明是怎么教她的来着?
唔,首先好像是要写祭文……
她认真在脑海中拟了拟步骤,一手拿着张白纸在桌案上铺开。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神社中的廊柱都被时光斑驳得陈旧,这张刚刚从古旧木匣中取出来的纸却仿佛光洁如新。
小萝莉随手把玄象放在桌上,委屈它客串了一下镇纸,另一手在木匣里那方墨砚边缘点了点。一点水汽在干涸的墨砚中央晕染开,仿佛有人执墨徐徐研磨,墨砚中不多时便蓄起一层薄薄的墨汁。
泽田弥最后拿起了放在木匣中的那支毛笔,想了想,饱沾浓墨在白纸上落下了第一行字:
“维年月日,清和源氏子告泣泽女神……”
.
樱川家的别院。
漆黑的浪头打下来的刹那,红叶狩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两步抢到门前,震惊地往外看去。
那仿佛是末日一般的场景,洪水泛滥,生灵涂炭。
她听到了自然之灵的哀嚎,连绵不断的阴云覆盖了整片天空,滚滚雷鸣带起的低气压自上而下倾泻,像是连世界的意志都在阻止邪神的出世。
“大姐……”她怔怔地回过头,“你做了什么?”
樱川家主云淡风轻地看着她,“你看不到吗?”
“你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吗?!”
“怎么?你动摇了?”樱川家主冷不丁问。
红叶狩的气势一滞,“不,我只是觉得,也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这些牺牲都是必要的!你觉得那些人死了很可怜?你回头看看我们樱川家又死了多少人?!”
樱川家主的声音骤然激动,她双手撑在膝上,一句话吼完又重新佝偻下来。她的身体像个出了故障的风箱,剧烈地喘着气,眼睛却动也不动的死死盯着庭院外,“都是必要的,这些都是有价值的,等樱川家登上了阴阳道的魁首,等我们得到了那个强大的力量,就可以……”
……就可以什么?
她忽然卡了壳。
接受了家主的洗礼,就代表承接了前代的意志,在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冲入了太多前代家主的记忆和执念,属于樱川千鸟的意志仿佛飘零的孤舟,早已被混乱的海浪击沉。而那海水如此浑浊,被一代一代堆积的执念拥挤成泥潭,早已看不清最初的样子。
所以,当初第一代的樱川家的家主是为了什么开启这个计划的?
她当初想要得到如此强大力量的理由是什么?单单只是想要将樱川家推上阴阳道魁首的位置吗?
那些拥挤在她脑海里的记忆太多了,樱川千鸟才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多少年?樱川家的家主的执念又一代一代传递了多少年?
在那份庞大的记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