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踩在木质台阶上的脚步声沿着楼梯传过来,松尾圭人机械地扭过头,一个挺廓修长的身影被摇曳的烛火照亮,一步一步走进他眼帘。
听到了哥哥的声音,泽田弥下意识扭头寻找。她身边的柯南在看到那人的瞬间微微松了口气,这家伙终于来了。
“宽永年的幕府将军是德川家光,在他的统治期间,日本曾经爆发过一次江户时代最大的农民起义——岛原之乱。”
安室透缓缓走过来,目光往堂妹位置一扫,见小萝莉被柯南扶着站稳,除了精神不太好,没看出受伤的痕迹。青年眼底冰封的寒气略微收了收,终于将视线转向面前的人。
“岛原之乱的爆发时间正好是宽永十一年到宽永十五年期间,参与者大多数都是基督教徒。那段时期岛原和天草地区天灾频发,再加上随后又经历了四年战乱,饿殍偏野,民不聊生。”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当初的原城。它不但是起义爆发的地点,当时占据这座城的势力还是天草四郎所率领的基督教徒,城上立着十字架,城门顶端常年飘扬基督圣象的旗帜。你觉得,在那种情况下,会有人千里迢迢穿过战乱地区,从道成寺所在的和歌山运一口佛钟回来吗?”
当然不会。
虽然在有些评论家口里,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这种涉及到大范围战乱的正史,可信度还是很高的。相比之下,旅游景点为了揽客而抬出的人文历史,才更像位艳丽的游女,被削皮去骨推到台前,乍一看谁也分不出那张脸的真假。
就比如五方塔的佛钟,就是后人为了提升它的身价的牵强附会。
载着黑白照片的纸张轻飘飘落在了地上,松尾圭人怔怔地回过头看向供桌上方的那口古钟。
它依然平稳地立在烛火里,钟面上的佛像垂眸投下慈悲的目光,世人给它安上的种种来历像不请自来沾在钟顶上的灰尘,轻飘飘抖落之后,它还是它,不会有任何变化。
“不……不会……”男人僵硬地摇着头,低声喃喃,“……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世人曾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每个人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就算证据摆在眼前,也想要假装自己是个瞎子、傻子。
无论是柯南还是安室透都对松尾圭人这个被打破希望即将疯癫的状态并不陌生,下意识提高了警惕。
果然,下一秒,男人猛地扯断手腕上的佛珠。一道金色的光从他周身浮起,迅速朝四周扩散,而他本人则暴起冲着日高清水扑过去。
柯南眼瞳猛地一缩,腕上的麻醉手表表盖“咔”地一声弹起来,但还没等他瞄准,身旁人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他眼睁睁地看到那道玄乎兮兮的金光弹到安室透身上,然后……什么都没发生。
金发青年像穿过了一面薄纱,水纹般荡开的金光没有起到一点阻拦作用,他眨眼间就来到松尾圭人面前。
松尾似乎以为那道光一定能把他们拦下,没料到会有这个发展,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反剪双手按着脑袋倒在了地上,有效抵抗时间加起来全程不到半分钟。
柯南:“……”
“那个……”望着金发青年没多少表情的脸,他谨慎措辞,“透哥哥,这个人还是要交给警察的。”
他真的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否则谁知道这个黑衣组织成员会不会下一秒就从哪里摸出一把枪来把人崩了。
安室透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他才在柯南紧张的目光中转过头来,唇角微勾,眼瞳幽深,“我知道啊。”
柯南:“……”
……你是真的知道吗?
松尾圭人被按在地上依旧不太老实,他没时间思考自己的术为什么没有奏效,只急切地仰着头冲着桌脚的日高清水道,“清水,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下一次我一定……”
男人的眼瞳布满血丝,在摇曳的烛火下表情扭曲又狰狞。
日高清水吓出了一声尖叫,下意识地拼命后退,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什么丑陋诡异的怪物
对上她视线的瞬间,松尾圭人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逃开的女孩,仿佛明白了什么,半晌,从喉咙里崩出一声低哑的悲鸣。
安室透和柯南沉默的目光下,他的眼睛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熄灭了,白茫茫像雪崩过后的荒原,声音里悲声刺骨,冰层断裂。
日高清水逃走的动作一僵,有些无措回头。看着地上仿佛被抽去了灵魂,像摊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的男人,她好像又有一点后悔,不自觉地朝他的方向抬了抬手,唇瓣微动,哑然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又将视线投向刚进来的青年。
安室透却没有看她,他垂眸对被自己按在地上的人说,“走吧,长崎县的警察已经往这边过来了。”
男人浑浑噩噩地回头,目光没有焦点地在他脸上落了一下,又看向被他档在身后的两个小孩。
然后他点了点头,像一具灵魂泯灭只剩本能反应的躯体,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站起来。
安室透冷静地审视着这个人,半点不为方才那出痴情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