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举着食盒的手有些酸,一身朝服的男子霸气外露,剑眉锋芒毕现,眸中冷意森寒。紧抿的唇如刀,冷漠之中略带一丝嫌弃。
她真想把食盒里的豆腐呼到他的脸上,这死男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不是他让自己送的吗?摆出这副臭脸做给谁看?
但是她舍不得,这豆花不是她一人之功。想到半夜来帮她一起磨豆子的儿子,那个顶着一头炸毛短发的少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像个好奇宝宝般问东问西。他盯着豆浆变成豆花时惊讶的表情令人忍俊不禁,还有他喝完豆花时乖萌的表情,又让人心生柔软。
算了,看在儿子的份上。
她柔和的眉眼和脸上一闪而过的温柔笑意落在别人的眼中,那便成了心悦动情。朱唇粉面的少女,裹在桃红白狐毛的斗篷里越发明眸皓齿潋滟无双。
众臣心道裴家有女如此娇颜姝色,怪不得敢撩惹冷面冷心的大都督。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般一看大都督也不过是个寻常男子而已。
只是想是这么想,并没有人真的敢把公冶楚当成普通男人对待。
半刻钟后,他终于接过食盒,很是冷淡地说一句:你有心了。
她有心个屁!
这都是谁要求的。
她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回到父亲的身边,不理会那些惊讶窥探的目光,父女二人心照不宣地一个乘马车一个骑马一起回府。
那边公冶楚坐在轿子里,垂眸看着中手的食盒。食盒是世家之中常见的样式,雕着吉祥的花鸟。就是这般寻常,才越发彰显出烟火气。
豆花应是一直温在炉火上的,隔着食盒还能感觉到温度。他修长的手揭开食盒的盖子,只见里面玉白的瓷碗中豆花如凝脂一般,白得像是太凌宫屋顶上还未化的雪。
东都城饮食喜欢偏咸,豆花都是咸口的,配着浓香辛辣的浇头才是正宗吃法,这碗白乎乎的豆花放在东都人的眼中,那是一看就让人毫无食欲。
他迟疑一会,慢慢吃了一口。
齁甜。
甜到有些发苦。
他吃得极认真,说不出来的好看,没多时一碗豆花竟是吃得干干净净。这一碗甜到发腻的豆花,似乎有他幼年时的记忆。
高大威严的父亲,温柔婉约的母亲。幼年记忆除了与父亲校场马背上的深刻,还有母亲望着自己吃饭时的宁静。
母亲是南边人,有着南边女子特有的细腻。她时常亲自下厨,东山王府的菜色与边关蒙城的粗犷豪迈不同,总是那么精致与淡雅。
他记得幼年时喝过的豆花,都是甜的。
那甜恰到好处,不似他现在喝的这般浓烈。只是甜的味道,他已多年未曾尝过,竟不知原来甜到极致也是苦。
这一出宫前送豆花的事很快传扬开来,洪宝珠见到裴元惜的时候那是咬牙切齿。洪将军眼红宣平侯有豆花吃,吵着让自己的女儿也磨豆花。
洪宝珠身为洪将军唯一的女儿,这样的任务自然落在她的身上。
她盯着裴元惜,咬牙切齿的表情慢慢转成哀怨,然后见对方假装看不到,哀怨之色散得极快,很快变得兴奋又好奇。
“元惜妹妹,你真的喜欢大都督?”
裴元惜很想回她一句不喜欢,可是说不过去。前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送豆花,后脚就说不喜欢人家,这可能吗?
不点头也不摇头。
洪宝珠来了劲,“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敢想敢做的。你胆子真大,着实让我佩服,那可是大都督啊,你是怎么给自己壮胆的?”
裴元惜还能怎么说,只能说:“喜欢一个人当然要大胆追求,免得给自己留下遗憾。”
“你说得真好。”洪宝珠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说得对,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去追求,不给自己留遗憾。”
说到这里她的脸一红,表情有几分忸怩,“你说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也像你这样主动示好会如何?”
“你喜欢谁?”裴元惜立马抓住她话中的重点。
她不自在地用手扇着发烫的脸,一身红衣之下那张脸更是红得像滴血一般,“没有谁,我是说假如。”
怎么可能是假如,裴元惜可不信。“因人而异,万一对方不喜欢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大都督会喜欢你这样吗?”
裴元惜被反将一军,想到此事是那个男人亲口要求的,脸色略略露出嫌弃,“你别看他成天摆着别人欠他银子的冷脸,实际上他很是喜欢。”
这下,洪宝珠震惊了。她猛眨着眼睛像抽筋似的,怎么也没有办法将这个喜好同公冶楚混为一谈。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洪宝珠说起铺子的事,诸如章音音说琴行笔墨行赚的银子不多,建议再开一家书铺贴补。开铺子的事两人没有意见,洪宝珠私房钱有的是,裴元惜因为那些赏赐也不缺钱。
除去生意往来和叙旧说闲话,洪宝珠还有一件事情要请教裴元惜。那便是磨事花的事,她是来向裴元惜取经的。
谁让她有个怨妇般的爹,吵得她脑壳疼。
两人在说磨豆花的事时,春月一脸疑惑地进来,说是大公子在水榭外面读书,大冬天的不在屋子里看书也不多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