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辰, 是她的忌日,他们母子匆匆一见便天人永隔。他说因为她的死,公冶楚杀了很多人。所以她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她问。
他说不知, 叶玄师说非蛊非毒, 是被他人所害。
叶玄师。
裴元惜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说叶玄师是世外高人。之所以效忠公冶楚是因为报答公冶楚的大恩。至于是什么恩, 他也不知道。
他天赋异禀,能通鸟兽虫。养毒蛇毒虫的事皆是同叶玄师学的,甚至他能来到这个时空也是叶玄师的功劳。只可惜他这几年暗中派人寻找, 并未找到那个名叫叶灵的叶玄师。
“所以你在芳茵宫里养了那么多的毒物,是想救我的命?”
“是。”商行声音低下去, “可是我还不知道娘你的身体到底有什么异常,甚至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真是太没用了。”
龚太医诊不出来,他仔细瞧过也看不出所以然来。或者此时的娘还没有被人暗算, 也或者是他学艺不精。不过他既然来到这里,无论如何不会眼睁睁看着娘芳华早逝。
裴元惜多想给他一个拥抱, 只是他的个头比自己还要高,此时此刻她才能切身感觉到这个少年是她的孩子。那种亲缘的牵引穿越时空,终于重逢在一起。
她没有做过母亲,连设想都不曾有过。如果她真的有一个孩子, 那么她想她的孩子应该就是他的模样。天真而不简单, 开朗又有主见。
他年幼穿越异世却能适应良好,她很难去想象他经历过什么, 又是如何适应陌生的父亲。所有的一切,他都做得很好。看上去公冶楚又当爹又当娘的将他教得极好。
再也没有比他更优秀的孩子。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个儿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
商行哭了, 娘在夸他。
“爹说过如果你见到我,一定会喜欢我的,他果然没有骗我…”
十几岁的少年哭得像个几岁的孩子,刚才处理曾太妃之事时瞧着是个独挡一面的少年君王,眼下看起来不过是个委屈的孩童。
几乎没有再犹豫,裴元惜慢慢走近他。试探着给他一个拥抱,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他哭得更大声,像是哭尽这些年来所有的思念。
不远处,身长玉立的男人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听到多少。那颗冷漠的心像被人撕开一道口子,过道风又瑟又痛。瑟痛过后像是有什么暖暖的东西不管不顾地塞进去,强行温暖那尘封的冰冷。
亲情于他,早在多年前已经埋葬。这么多年来他冷硬如刀势如破竹,再不知温情为何物,此生所求不过是商氏血债血偿,他夺回属于公冶氏的一切。
望着那相拥的少年少女,他们一个据说是他以后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儿子。纵然天地万物皆与他无关,那两人却是与他息息相关。
他形容不如自己的心情,极其复杂。他看着他们相拥而泣,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他听到皇帝要送她出宫,慢慢从黑暗中现身。
“我送她。”
商行吃了一惊,似乎感觉亲爹的目光落在自己牵着娘的那只手上,他连忙松开一脸的欢喜,“好,那爹送娘回去。”
裴元惜能接受儿子,并不代表能接受一个陌生的丈夫。面对公冶楚她本能觉得危险,恨不得避得远远的。
三人之中,或许最高兴的是商行。他欢天喜地送他们离开,不停挥手目送着他们消失在灯火阑珊之处。
一路无言,她觉得马车内略显空荡。
他垂着眸,气势收敛倒像是个矜贵的世家公子。那双如玉般修长的手指放置在膝上,很难想象这么好看的一双手沾满血腥。
她是怕他的,因为他曾对她起过杀心,后来又利用她为饵。而今她依然害怕这样的人物,却因为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而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矛盾。
这样的一个男人,竟然会带孩子。
“重儿的事,我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抬眸,眸色冷沉。
“虽然我不知道以后是什么样子,但我很感谢以后的那个你。我不认识那个你,所以我只能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把他教得很好。”
他扯了一下嘴角,“不是很好。”
她咬着唇有些不太高兴,哪里不好了。“我觉得他很好,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大人你这样的,有时候情绪外放些不是坏事。”
他睨过来,眉锋凌利。
一个男人情绪外放有什么好的,不喜形于色才是帝王之术。他想起皇帝以前总是粘在他的身后像个小尾巴,话多爱哭还聒噪,有好几次他差点动杀心。
他不知道以后的那个他到底是怎么带孩子的,他很怀疑那个孩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如果是他带大的孩子,绝不可能是那个样子。
“成大事者不能太过心慈手软,他太过良善不适合天家。”
“凡事无绝对。”她轻轻说一句,没有过多辩驳。
再次陷入沉默之中,她慢慢放松下来。到少她现在感觉到此时应该是安全的,他没有任何的危险气息。他以后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重儿口中的那个男人深情又狠绝,还是一个疼爱孩子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