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的屋子里,夫妻俩都没有睡,他们之前一直在等她回来。
虽说早派人告诉她太晚不用来请安,但看到她过来沈氏还是很开心,开心之中又有几分心疼,一迭声问她有没有吃饭累不累之类的。
她一一回答完,然后垂着眸开门见山提起秋姨娘的事。只说自己是无意中得知的,并未说出赵姨娘。
宣平侯一听,当下脸一沉,怒气气冲冲出门。
剩下母女二人反倒无话可说,沈氏有心想同女儿亲近,问来问去都是干巴巴的几句。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更多的是自责。
她没话找话,问裴元惜还要不要银子,还有没有想开什么铺子。她多希望女儿开口向她要银子,可是女儿从头到尾都没在她面前提过。
这些日子以来,她是一日比一日清醒,一日比一日看得明白。正是因为清醒了,才会堆积出更多的自责。
细细思量着最近发生的事,她突然觉得是自己的女儿在保护自己。戳穿如兰也好,揭露平珍也好,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在帮她。
元君是她养大的,她放在手心里疼了十五年。可是每天听到下人来回禀,她是一日比一日失望。元君终究还是根不好,竟然能做出打骂生母的事情来。
想到秋姨娘,感慨对方想不开。济哥儿已经长成,便是侯府再有庶子又如何。生儿生女都是自己的骨肉,怎么能吃那些药。
“她最近几日天天来给我请安,见天的同我说她肚子里怀的是哥儿,我还当她十拿九稳,没想到却是在吃那种东西。”
“她天天还给你请安?”裴元惜似乎想到什么,眼神微冷。
沈氏在她问出这句话愣了一下,尔后捂住心口。心突突直跳,显然也是猜到秋姨娘的用意。怕是那腹中的孩子已经不好了,秋姨娘一直用言语刺激自己是想把污水泼到自己身上。
幸亏元惜提醒及时,否则这哑巴亏还真没处说理。
不多时宣平侯派人来请沈氏过去,说是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了两天。接下来要请稳婆把孩子催产,需要沈氏这个主母去操持。
沈氏稳稳心神,同裴元惜一起出门。一个去往秋姨娘的院子,一个回水榭。
“元惜…对不起,我希望你能原谅母亲以前的糊涂。还有谢谢你,谢谢你不计前嫌一直在帮我。”
裴元惜没有回头,“不用说谢谢,你是我母亲。”
沈氏望着她纤弱的背影,再一次真真实实感觉到两人的心有多远。她还能认自己还能维护自己这个母亲,真的已经足够了。
做人真的不能太贪心。
裴元惜何尝不知道沈氏在愧疚在自责,她给过母亲很多次机会。那一次她在彻底失望后对母亲行过一个大礼,那个大礼是在同母爱道别。
她会尊敬母亲,会尽到一个女儿应尽的本分,仅此而已。
这世上真正让她信任的人是爹。
或许还有另一个人。
小皇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觉得商行值得她信任。而且比起爹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开琴行,在赏花宴之前她并没有那个想法,一时起意未同他商量心里却是笃定他必定会无条件支持自己。
那种信任很是任性,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或许是他的眼神,或许是他对自己的态度,她有一种错觉,可能自己对他而言真的比江山还要重要。
非血缘关系的婶子和侄子,真的能亲密到这样的地步吗?
灿如星子的眸,俊秀稚嫩的少年气,还有天真无邪的笑容以及没有防备的酒窝。在她掀帘进内室的时候,一下子闯进她的视线。
她连忙让春月别跟进来,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商行委屈得不行,小脸看上去可怜巴巴的。他写了一百份前程似锦的赠言,为怕有损他的威严,他每个字都写得极其认真。整整写了一天,好不容易写完来看娘,娘竟然还一副不欢迎他的样子。
“我手疼。”他揉着手腕,“我都写一天了,好累。”
这…这是在撒娇?
裴元惜心道,他还真把自己当成长辈看待。看在他替自己赚了盆满钵满的份上,安慰和心疼是必须要有的。
“真是辛苦了。”
显然一句辛苦并不能让商行满意,他故意把手举得高高。
她迟疑问道:“要不,我替你揉一揉?”
他立马高兴起来,脸上还带着难为情的扭捏。她就是随口一说,哪里想得到他竟然当真。瞧着他眼巴巴欢喜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替他揉着手腕。
很奇怪,她完全没有别扭的感觉。甚至在替他揉手的时候,心里泛起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怜爱,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心疼。
商行对她而言,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
不过她还是无法接受自己以后会和公冶楚在一起的事,在她看来公冶楚除了长相,没有哪一点符合她的择偶标准。
她一边轻轻替商行揉着手腕,一边小声提起公冶楚。言语间希望商行不要同公冶楚提起自己,更别提到他们之间的秘密。
公冶楚可不是什么善类,那可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男人。他骨子里的冷能将人冻死,她可不认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