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家是晋康翁主的女儿,身份尊贵,我也沒得说,后來安陵容与我同为九嫔,又是昭媛,我这个昭容还排在她后头,现下她骤然要封妃,以后生下了至少也要封个从一品的夫人,竟要大大越到我的头上去了,还有我与淑和的安稳日子过么,”
吕昭容向來不喜安陵容,两人之间多有龃龉,本來陵容颇得圣眷,心思又细腻,吕昭容就处处落了下风,若他日安陵容凌驾于她之上,难保她与淑和帝姬沒有许多苦头吃,也难怪要这样气急,
敬妃听她说的也是实情,不觉娥眉深锁,“她父亲因贿入狱至今还沒放出來,这样的家世实是不能封妃,到了九嫔也算是极有恩遇的了,本來就算是有身孕,不晋封也沒什么,”
吕昭容目中骤然一亮,喜道:“三位娘娘或是现下掌着协理六宫之权,或者曾经也掌管过,咱们好好想想,先祖的成例里头有沒有驳回的例子,”
敬妃摇头道:“皇后已说了是特别破例,我也查过了,太祖粹妃梁氏本是屠户之女,因有孕而封妃,这是现成的例,皇后便能拿來堵六宫的闲言碎语,”
端妃捧着茶盏,轻轻合着茶盖出神,片刻道:“梁氏虽然封妃,但被废出宫,过世也早,哪里及得上安氏这样好福气,听说,皇上现在便在她宫里软语安慰呢,”
我听她语下凄婉,不禁也有些伤感,于是看了花宜一眼,知道她传出去的话已经有了效果,
端妃自昔日的华妃慕容世兰死后,才渐渐涉足宫廷往來,也有两年掌管着协理六宫的大权,只是到底身子不济,只得也推诿了,不想自她身体略有起色之后,玄凌也颇为怜惜她,虽然甚少有枕席之欢,但也常去看望,如今想起安陵容多年圣宠不衰,如今又有了孩子,难免自伤身世,
敬妃与吕昭容面面相觑,吕昭容到底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道:“狐媚,”
我慢慢摸着手腕上的那一弯珊瑚珠串,推心置腹道:“别人也就算了,端妃姐姐是最早进宫侍奉皇上的,论起资历來比当今的皇后还要早上两年,这宫里无人能及,敬妃姐姐曾为皇后协理六宫,也是有大功劳的,吕姐姐的淑和帝姬是帝姬中年龄最长的,自然身份尊贵,安氏虽然有宠,但终究资历不及三位姐姐,可如今皇后已经亲口提了出來,这样大的脸面,也可见安陵容得皇后的怜惜了,想起來她这个昭媛,也才新封了一年呢,”
端妃不经意地拨着衣襟上一枚祖母绿别针,漫然道:“这些年,皇后明里暗里对她的眷顾真是不少,”
吕昭容道:“可不是,端妃娘娘在这个位置上少说也有二十來年了,竟从未再晋封过,真真是笑话,敬妃娘娘的妃位也还是乾元十四年春天的时候晋封的,如今也有七八年了,皇后竟也从未提过一句要赏什么的话,我是更不必提了,也不见皇后赏下这份恩典來,”
敬妃连连摇头:“罢了罢了,咱们也不求她什么恩典,”
我叹道:“也是委屈几位姐姐了,我协理六宫本该多为几位姐姐向皇上进言的,只是我刚生下皇子与帝姬就被奸人诬陷,受了多少零碎折磨姐姐们也是亲眼见到的,此后皇上虽然不再追究,也依旧宠爱,可是我不得不存了一万个小心,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呢,”
敬妃回首往事,也是欷歔:“当时的情形,我们都觉得冤枉,皇子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呢,结果闹出多大的笑话,要不是因为这个,皇上也不会冷落了皇后,终究是她自己的不是,我们也才瞧出來皇后对你的心思,”说着叹息了一句,“我们竟全是一堆糊涂人,人家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才知道消息,若皇后今日不当着皇上的面说了出來,我们竟都还懵懂不知,被人蒙在鼓里呢,更叫人觉得她心机深沉,”
端妃牵过近旁小几上一脉雪白荼蘼轻轻一嗅,道:“你才晓得么,与她相处了这么多年,种种事端串连起來,有多少可让人后怕的,”说着望向我,“今日在昭阳殿,哪几句话她是指着你说的,你自己可要明白,”
吕昭容忿然道:“悫妃到死也是个糊涂鬼,谁又会像她一样,悫妃是有皇长子的,如今有皇子的,不就是……”她到底明白,沒有再说下去,只是冷笑,“要是悫妃还在世,知道安陵容如今这样得意风光,要与她这个皇长子的生母并立于后宫,只怕也要气死过去,”
端妃倚在蹙绣桃花椅枕上比画着葱管似的纤长指甲,“皇后今日还说六宫妃位多悬,妃位多悬不也是她多年來的意思么,如今四妃只有淑妃你一位,夫人之位也空着,三妃已足,倒要破例再加上个安陵容,只怕这会子敏妃正气得在宫里发恨呢,”
六宫妃位多悬,我脑中骤然有闪电耀过的明亮之感,身上一阵轻快,唇角无声无息地轻扬了起來,果然,这可是咱们这位尊贵无上的皇后娘娘亲口说的,
敬妃凝神片刻,道:“安陵容的事是谁也沒想到,她身蒙皇宠这么多年,都沒有过一星半点怀孕的迹象,谁都以为她是不能生的,谁知冷不丁就有了,还有了四个月,真是出人意料,这一來,竟要跟我和端妃姐姐比肩了,只怕……”
“只怕将來若生下孩子成了夫人,那么协理六宫的大权就得分一杯羹到她手中了,”我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