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汐握起我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里。肃然中带着温和关爱。道:“娘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娘子这般憔悴。是折磨了自己也是折磨了王爷。奴婢这么多年看在眼里。王爷情深义重。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有轰然的雷滚过深重黑暗的天际。轰得耳根发麻。笛声依旧悠悠。我心里也仿佛滚着惊雷一般。
浣碧或劝或阻。从來沒有人这样明白了当地和我说过。
暴雨如注。槿汐见我只是默默出神。于是微笑道:“从前在宫里时奴婢也爱听戏。有一曲《思凡》听得最熟。左右娘子也不困。不如奴婢唱给娘子解闷吧。”
我心头如麻。如何顾得上槿汐要唱什么。只得由着她打着拍子唱道:“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每日裏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们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眼儿瞧著咱。咱把眼儿瞧著他。他与咱。咱与他。两下裏多牵挂。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就是死在阎王殿前。由他把那碓來舂;锯來解;把那磨來挨。放在油锅裏去煠。嗳呀由他。只见活人受罪。哪曾见死鬼带枷。嗳呀由他。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仿佛有蓝紫色的闪电明亮划过天际。心头骤然分明。槿汐倏然开窗。我目光所及之处。院中的夕颜一朵一朵。无声无息的在狂风暴雨中落到地上。
我心头大震。心血滚滚涌上。只反反复复想着。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我倏地站起身。疾步向外奔出。浣碧不知何时起身了。急忙唤我道:“小姐。伞呢。”
我回眸灿烂一笑。“不用了。”拾裙急急奔出。
身后。仿佛是浣碧在向槿汐落寞叹息。“小姐。终于出去了。”
大雨哗哗如注。仿佛鞭子抽在身上。一记又一记。微微地疼。身上的衣衫全湿透了。粘腻在肌肤上。雨水迷蒙了我眼睛。打散了我的头发。风雨阻绊着我的脚步。焦雷轰断了树顶的枝条。我浑不在意。也不觉得累。这么多年。无论是在深宫梨花如雪的重重回廊。还是在禅房怀抱香烟缭绕的经文佛珠。我的心里。从來沒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畅快自在过。
我奔跑着。像重新安上了羽翼的飞鸟。寻觅着他的笛声。飞奔而去。他在的地方。就是我方向。
夜雨惊雷。他站在岩边。一袭白衣萧萧。恍若自电光中而來。含笛于唇边。缓缓吹奏。清粹冷冽如白露含光。
我的眼泪。在一瞬间灼热涌出眼眶。狂奔数步。扑到他怀里。
雨水自他的脸上滑落。他怀抱着我。几乎不能相信。喃喃道:“嬛儿……是你么。”
我用力点头。紧紧揽住他的脖子。流泪笑道:“是我。我來了。”
他似乎不相信一般。用力盯着我看了又看。突然。他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裳。披在我身上。气结道:“你疯了。下着那么大的雨。你还跑出來。自己的身子不要了么。”
我咬着下唇。瞪着他呜咽道:“明明是你不要自己的身子了。这么大的雨。疯了一样在这里吹笛子。”
他把我的头抵在他的胸口。叹息着道:“你最怕打雷闪电了。”
他的心跳沉沉入耳。隔着湿透的衣裳。他的温度暖洋洋传到我身上。
心中有无数的柔情蜜意。我伏在他胸口。低低道:“只要你在。我就不怕了。”
他仿佛沒有听清。怔怔道:“什么。”
雨水腾起无数细白的水汽。却模糊不了他的容颜。我的心意在那一刹那坚定如岩间老松。此生良苦如斯。往事累累扎得我身心俱碎。然而心灰意冷之中。终有什么是始终沒有放弃。始终都在追寻的。
我仰起头。定定望着他。一字一字道:“清。只要你在。我便不再害怕。所以。我一直要你在。”
夜色浓稠如汁。哗哗的雨声激在万千树叶草木之上。冲出湿冷清新的草木清馨。他望着我。眼眸中牢牢固定住我的身影。仿佛有滟滟无尽的刻骨柔情在流转生波。连我的身影亦被映照得流光宛转了。他的脸上有无尽的喜悦。他紧紧拥抱住我。那么紧。仿佛连骨头也隐隐作痛。我恍若在梦境之中。唯有那痛。叫我觉得他的拥抱如此真实。如此欢欣甜蜜。他欣喜若狂。沉沉道:“只要你愿意。我便永远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他的目光这样温暖而坚定。带着得到梦寐已久的幸福与希望的光晕。透过交织的雨水与泪水。与我执手相看情深。只觉得总也看不够一般。原來心与心的距离。可以如此贴近。也可以遥迢如彼岸。由此及至彼。只要跨出这一步就可以。
他冰凉的唇贴在我的额头上。“嬛儿。若你还不对我说。还躲着我。只怕我就要疯了。”
我微微愕然。含羞道:“难道我要对你说的你都晓得么。”
他整个人熠熠如明珠生辉。在暗夜里散发出一种温润夺目的光彩來。笑道:“傻子。你当我这样傻么。你喜欢我。难道我瞧不出來么。别说是我。只怕是槿汐和浣碧都瞧出來了。我只是心疼你。这样忍耐着折磨自己。”
我唏嘘。“清。我心里。总有许多的不能和不敢。”
他的嘴唇。有细腻而饱满的纹路。他轻轻道:“嬛儿。是什么时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