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很臭。
那名学责大叫一声,然后直挺挺倒了下去,竟是被这句话吓昏了。
四骏马车急驶在长安城笔挺宽敞的大街上,不时响起侍卫的喝道声,行人纷繁走避,然后看着那路烟尘破口大骂。大唐帝国向来讲究规矩,对这等不讲魁巨的马车,虽然明明看到是皇宫的马车,长安城的苍生依然毫不客气。
宁缺和桑桑坐在昏暗的车厢中,被车内华贵的装饰弄的有些手足无措,时不时对视一眼交换一下感觉。
要主仆二人如今也是见过大排场、见过大笔银钱的主儿,然而坐上皇家马车,正式奉诏入宫觐见皇帝陛下,依然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不消紧张,陛下爱煞了写的那幅字。”林公公看着他神情宽慰道。
院后山,便入重重深宫,宁缺一时半会确实很难醒过神来,犹豫片刻后,他有些不确定问道:“公公,您真确认陛下是喜欢我的字才召我进宫,而不是因为另外?”
林公公怔了怔,哭笑不得道:“那幅花开彼岸天在长安城里已经闹出了如此大的消息,莫非真是一直都不知晓?”
宁缺终于放下心来,笑着道:“我从除修行,就最喜欢升官发家。如果早知道皇帝陛下会喜欢我的字,还在苦苦找寻草民,我肯定会自投罗……不,抱着我平生所写最精彩书卷直闯皇城,大喊就是我就是我,哈哈,就只怕会被人侍卫们直接打回来。”
这话的着实有憨傻有趣,林公公呵呵一笑,旋即颇有深意望着他道:“若真能抱着书卷直闯皇城,羽林军决然是不会让进的,不过侍卫又怎么会打?”
宁缺心里咯噔一声。林公公微笑望着他道:“私入皇宫,擅入御书房,以为难道宫里查都不查这件事情,便让陛下见?我知道暗侍卫的身份,也知道和朝树的关系。”
宁缺默然无语。
林公公叹息道:“虽东城偏苦,民间苍生很少会议论这些事情,但既是开书画店的,总应该知道些同业之间的议论,真不知道这一年在做什么。”
“我很少和同业交往,至于这大半年……直在忙着学习。”
宁缺想着老笔斋里的树叶银锭洗脚水翰墨之类的物事,笑了笑。忽然间他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情,马上敛了笑容,向林公公要求回临四十七巷洗沐一番。
听着这个要求,林公公极为不悦,心想陛下等了半年时间,不急着去谢恩,却急着回家中洗沐,这是何意?莫非先前没有同把规矩讲清楚?觐见之前宫中自然会让洗沐。
然而不知为何,宁然显得额外倔犟,坚决要求必须回临四十七巷一趟。林公公被他吵的没有体例,又想着陛下如此欣赏这今年轻学生,也不肯意弄得太僵,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春日的临四十七巷额外美丽,几株桃花探出户部库房墙头,好奇地望着对街的铺面。
昨日暮时,大唐国师李青山等人亲自前来临四十七巷,为的是审验宁缺字迹,那时众人进的卤莽,老笔斋的铺门被强行推倒,排场看着狼藉一片。
宁缺看着敞开的铺门,心里暗道一声糟糕,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往里面冲去。
旁边假古董店的老板娘嚷道:“别着急,什么都没丢,我帮看了一夜。”
宁缺回头看着老板娘,只觉得她脸上厚厚那层脂粉竟是前所未有的美丽起来,上前给予一个最热情的拥抱,大喜道:“吴婶儿,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假古董店老板端着茶壶站在门口,看着这幕不悦道:“感谢也别抱!那是我媳妇儿!”
宁缺大笑道:“我固然知道是媳妇儿,还是唯一一个媳妇儿。”
假古董店老板骄傲一笑,啜了。茶水,道:“那谁的准?”
老板娘正准备爆发,宁缺拦了下来,笑着道:“吴婶儿您安心,今儿承了您人情,吴老二他这辈子就别想再娶老婆,我替看着!”
老板娘眉开眼笑,连连称是。
吴老二大怒道:“这个工具凭什么管我家的家事!”
宁缺能了指身后的皇家马车,笑着问道:“这能管吗?”
吴老二看清楚了明黄马车上的徽记,想到今后的暗澹人生,马上吓得浑身颤抖。
走入昏暗的老笔斋,宁缺没有急着让桑桑去烧水洗沐,而是先把铺门勉强关了起来,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踩凳上墙,把墙上挂着的那几幅自己亲手写的书卷取了下来。
他把书卷郑重交到桑桑手中,神情凝重道:“从今以后,少爷我写的任何一张纸,都要把它当作大黑伞一样来保管。”
桑桑睁着眼睛,疑惑问道:“纸在人在,纸亡人亡?”
“这不是纸。”
宁缺轻轻抚过桑桑手中的书卷,声音微颤喜悦道:“这都是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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