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想站起来,把茶水泼到这个人的脸上。
她是犯贱吗?好不容易跳出火坑,最后还要去联系当初的施暴者?
但云飞镜终究没有。
她只是明白了,周靖和周海楼父子,说到底都是一路货色。
他们太有钱,所以他们太傲慢。
周海楼偏听偏信宋娇娇的一面之词,心甘情愿地给人做刀。
而周靖大概从来都没了解过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他只是独断专行地觉得“自己的儿子发傻打架不学好,一定是被人带坏了”。
既然和周海楼打架的那个人是云飞镜,那“交到的坏朋友”也无疑是她。
因为云飞镜穷、因为云飞镜是个孤儿因为云飞镜势单力薄,所以他们只需要考虑“我怎么才能达到我的目的”,而从来用不着去正视“云飞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能在他们眼里,云飞镜就不算人吧。
云飞镜无不讽刺地想着:周靖该会不觉得,他只是把自己转学,手腕已经是非常温和、非常友好了?
“我没有他们的任何联系方式。”云飞镜简短地说,“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之前和小楼打的那一架……”周靖沉吟了一下,“他一开始判断错误,不该偏帮。但你也把他打得很重了。他也有错,你也有错。既然如此,我就做个和事佬,你们两个之间算是两清了吧。”
“……”
两清?谁让他说出的两清?谁给他的权利定义两清?
直到现在,云飞镜甚至不敢回忆自己和周海楼打架的原因。
一想到碎成两半的那块玉佩,她就连呼吸都在作痛。
从和周靖见面开始,云飞镜一直都在压抑,一直都在克制。她怕之前校长室的旧事重演,所以无论周靖说出多么愚蠢可笑的话语,言辞中透露出对她怎样的误解和指责,她都不置一词。
可直到现在,云飞镜实在忍不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嗓子微哑,一字一顿地说:“那是我妈妈的遗物。”
周靖闻言,有点讶然地看着她。
“——被宋娇娇扔下去的那块玉,是我母亲的遗物。”
云飞镜闭了闭眼,她抬起头,双目泛红,眼中隐隐含着一层薄薄的泪。
“因为周海楼到场,自觉有人撑腰,让宋娇娇有恃无恐地扔下去的那块玉,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最后一点东西。”
她连续把这话说了三遍,一直说到房间里寂静无声。
在那一刻,三人的呼吸声深浅交杂着,每个人呼吸的频率都清晰可辨。
“如果周海楼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喊出那一句话,宋娇娇不会毁去我母亲的遗物,我当然也就不会对他们动手。”云飞镜凝视着周靖,“他们有错,可我只是做了天下间每个女儿该做的事。”
“……”
良久,周靖低声说:“我很遗憾。”
“谢谢。”云飞镜落音很重,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里不要出现哽咽。
她说这件事,不是为了别人的同情,也不是为了示弱。
“作为歉意,我愿意给你经济上的补偿。”周靖沉思了一下,“那块玉你可以送到任意一家玉行估价,如果价值在十万以上,我翻作十倍赔偿给你;如果价值在十万以下,我按照十万的十倍赔偿。”
“不必了。”云飞镜一口拒绝。
“其实,你不必这么坚持。”进到这间屋子里以后,周靖第一次低头喝了一口茶,好像这气氛让他也微微地感觉不自在似的。
“你是在社会上生活过的孩子,和那些没出过校门的学生不一样,你知道钱的重要性。在我看来,世上的东西,多半都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如果有人始终不松口,那可能只是觉得价码不够高。”
“……”云飞镜慢慢地说,“周先生真不愧是生意人!”
周靖没有理会这句话里包含的讽刺口吻,反倒转而劝她:“既然玉已经失去了它象征性的意义,能有金钱作为补偿也是个安慰。我相信你母亲也愿意看你过得更好一点。而且,你往别处想想,房子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
云飞镜不冷不热地说:“谢谢提醒。”
“钱会打在你的账户,如果不够可以再说。这件事是宋娇娇的不对,我也会让她给你道歉。”周靖停顿了一下,“小楼此前不知道那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对于那块玉的含义,你就不要和周海楼讲了。”
“……”
一时之间,云飞镜竟然不知道自己能说出什么话来。
他真不愧是周海楼的父亲,他也真不愧是个好父亲。
他把云飞镜的“不必赔偿”强行扭曲成开价不够高,然后再单方面宣布了和云飞镜的和解,自说自话地同她达成了合约,完美地保护了周海楼脆弱心灵的纯洁。
为了不让儿子产生愧疚,他竟然连这一长串无耻的举动也能做得出来!
云飞镜盯着周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不呢?”
周靖摇了摇头,看态度竟然还有几分遗憾:“根据我国法律,你可以向宋娇娇索要相应的精神赔偿……但一件事有一件事的说法,你和周海楼打架是违反校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