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批老煤矿职工,他们的子女初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正在家里待业,哪怕是双职工也只有两个工作岗位,但孩子却是七八个。
这让谁来顶替呢?
前几天就有一个掘进队的老工人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听说是大儿子想来顶替力量退休的父亲,但母亲偏心小儿子,让小儿子偷偷写了申请填了表,大儿子知道后闹得不可开交,大儿媳越想越郁闷,觉着自己这老大媳妇吃了亏,一时想不开喝了农药。
虽然这家人的矛盾不仅限于顶岗,还有其它各种家庭琐事,但顶岗纠纷绝对是导火线。
为了一个工作机会,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谁能落忍?
卫孟喜记得,她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招工,对那个年轻媳妇儿有印象,第一次是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没来,第二次是孩子还没满周岁,没人给她带,所以也没来。
不然,她一定会把她招进来的。
要是早知道她会走上绝路,卫孟喜当时就应该多做一下她的思想工作,没满周岁的时候她让付红娟去劝过,说可以请保姆,但小媳妇考虑到家里三十来平的房子住六口人已经很挤了,要是再加一个保姆都没处下脚,就没答应来上班。
要是她当时能狠心请保姆,或者把打零工的丈夫叫回家带孩子,或许就不会发生现在的悲剧了。
同一片天空下,有人赚得盆满钵满,就有人为了一个工作机会走上绝路。
卫孟喜只觉心头剧痛,愧疚,难以置信。
愧疚的是,自己当时哪怕多留一个心眼,也不至于……
更多的则是难以置信,前几天她还去医院看过,当时神智还是清醒的,怎么几天就……
“我觉得根源在于两个,一是煤矿效益还不够好,不能让一线工人的家属们衣食无忧;二是目前的顶岗制度已经严重滞后于时代和经济的发展。”陆广全淡淡地说。
张劲松点点头,“那你觉得怎么解决这两个困境?”
陆工很随意的吃着饭菜,偶尔给老闺女和妻子夹点菜,沉默片刻,忽然说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我最近跟着杨老去咱们省内的其它煤矿,包括红旗煤矿,白水煤矿和胜利煤矿,调研的时候发现一个共同的问题。”
“哦?”张劲松也来了兴致,谈正事不喝酒,他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这几个煤矿都是省内目前数一数二的大矿。
平时他做领导的去,还真不一定能听到真话,但小陆跟着杨老,那是带着国家级重要课题去的,只要是龙国范围内任何一家国营煤矿,都必须认真接待,对于他们要求的资料,也是有求必应。
“我们随机调研了几个大矿五百名退休五年内的一线煤矿工人,发现有492名都患有不同程度的肺病,严重的如肺癌,肺源性心脏病,肺气肿,肺结节,轻微的也有常年咳嗽、咯痰、胸闷等肺部不适症状。”
张劲松心情沉痛的点点头,这个问题其实他也注意到了,一线工人几乎就没有不生肺病的。
“那另外的8人呢?得的是什么病?”
“已经去世了。”
张劲松的筷子,“吧嗒”一声掉在桌上,惹得孩子们全都看过来,“张爷爷怎么啦?”
卫孟喜心情也不好受,“别多话,吃完没,吃完赶紧回家。”
退休五年内,就死了百分之一点六的工人,这在任何职业里都算高危了!哪怕是有放射性的工作,也不至于短期内这么高的死亡率,加上伤病的,是百分百的职业病啊!
以后随着退休年限的增长,死亡率只会更高。
卫孟喜如果没记错的话,国家正式实施的职业病防治法律是二十一世纪初期,离现在还有十五年。
这时候,什么尘肺,什么职业病,不是大家不重视,是压根就没这个概念,“煤矿工作干久了会得肺病”是老百姓的共识,但到底会得什么病,会有多严重,就连专业人士也不知道。
难怪,自从跟杨老回来后,最近陆工情绪低迷,是被这个可怕的事实给震惊到了。
“这只是我们能调研到的,如果扩大样本量,死亡率会更高。”因为凡是能联系上的,都是双职工的老工人,在单位都有房子,经济条件稍微好一些,那些回了老家,联系不上的……不敢想象。
煤炭这一黑色的血液,乌黑的金子,是建立在一线工人的生命健康之上的。
他曾经在一线待过好几年,不仅对工人们具有深厚的感情,还对井下的工作环境十分熟悉,“针对这种情况,我有几个建议。”
张劲松放下刚捡起来的筷子,也没心思吃饭了,“你说。”
“一,建立防尘科,跟安全科同等重要,需大力采购防尘设备,尤其是针对掘进、采煤、锚喷支护三个工作面的防尘设备,目前r国和d国在这一块上做得很好,我们可以借鉴。”
张劲松点点头,忙又问都有哪些设备,什么规格的,单价是多少,以金水煤矿目前的体量,每一个工作面上需要配备多少,他在心里算账,看这笔资金省里能不能要到,要不到的话部委也得去。
“二,给工人配备防尘口罩,定期体检,早发现早治疗。”这些病都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