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潇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长安城也是春雷阵阵。
深宫中。
容清正坐在檀案跟前研究蜀地的地图, 面上冷漠淡然,显然正在深思熟虑些什么。晚些时候, 婢女才走过来, 柔声劝道:“殿下,时候晚了,殿下还是早些歇息罢。”
容清喉结微动, 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道:“你将热茶放下, 先退下去吧。”
婢女应“是”。
只是她忽然又想到什么一般,轻声道:“……殿下,奴婢听人说今日陛下又去丞相府, 且还见了顾大姑娘。奴婢心底一直担心,殿下从前所做的事, 会不会被人察觉……”
说到这儿,她便有些说不下去了。显然,她是真心为她们家殿下着想的。
只是多年圈禁以后, 她们家殿下的心性是行事偏激, 甚至……为了得到顾澜若, 连她的亲身哥哥也肯下手。这样做, 更是没有将陛下放在眼里呀!
听到这句话, 容清仍旧是目不转睛, 薄唇若有若无的一挑, “顾澜若对容淮原本一直都有芥蒂,她亲身哥哥受伤,又怎么会不想到他身上?”
他不过是在他们之间脆弱的关系上添了一刀罢了。
婢女知晓主子心意已决,不再劝说,低应一声,便先行退下。
只是这个时候,外面却传来了奴仆略带惊惶的行礼的声音。“陛下!……参见陛下……”
婢女心神一跳,迅速的看向容清。容清则只是动作微滞了一下,继而俊眉微挑,抬起眼来,淡淡道:“你先下去。”
婢女还未有所行动时,隔扇却已被人推开,正是陛下身边的傅青。
顾澜若就跟在容淮身后不远处。只是一直都没有跟上他的步伐,像是本能的刻意拉开似的。
容淮便淡道:“朕有些事情,你们先下去吧。”这儿的宫人自然忙不迭的走了。
待到下人下去的容清眸色幽暗不明,眼底浮上一丝讽笑,站起身来,“陛下真是难得来一趟,难道是有什么事么?”
容淮却是气定神闲,慢慢的道:“容清,朕让你住在宫中,可你的心思却不在这儿。难道是还想回到圈禁的日子里面去么?”
容清笑容微僵,沉声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容淮薄唇抿成一条视线,移开视线,语速缓慢:“顾景卿的事情,想来你自己心里有数,朕今日过来,可不是与你兜圈子的。”
容清便知道他说的是顾澜若的哥哥,顾景卿受伤那件事了。他的笑意变得有些冷淡,道:“臣弟整日都在宫中,不知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时,傅青低咳了几声,不轻不重的提点道:“殿下,三日前,忠平侯府世子在潼关遇刺,随行侍从俱被灭口。只是……行刺之人被捕后自尽,却在他身上发现了当年东宫的标符。敢问殿下,这难道与您无关么?”
容清微顿,下意识看向了顾澜若,只是冷淡的反问,道:“怎么,陛下以为这件事是臣弟做的?”
容淮眼底甚至称得上温和:“容清,朕给你的机会够多了,你又何必一直来挑战朕的底线。”
容清却也毫不避退,慢慢道:“陛下,顾景卿是顾澜若的哥哥,臣难道有这么害她哥哥的理由么。”
容淮薄唇若有若无的挑起了一下,道:“容清,朕今日来可不是听你辩驳的。”
他微微前倾上身,清俊的面庞在宫灯中格外优容,道:“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挑拨顾澜若与朕的关系么?你是不是觉得,她很会相信你。”
容清的脸色很快就微不可查的变了一下。
天子近侍从潼关带回来的人,尽数都押解在大狱里面。这些年容清的动作他不是不知的,只是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却也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只是容清很快便也发现了,今日陛下过来,根本不是为这件事来告知他。而只是在他跟前宣誓一番,仅此而已。
容淮轻和的移开了视线,又道:“朕只是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朕与她的大婚也该举行了。若若,你愿意么?”
“你是朕唯一留在长安的兄弟,朕自然该告诉你,与你同喜了。”他眼帘微掀,这句话却是对容清说的。
顾澜若眼睫一颤,下意识垂下去,其实她早就应该想到,像男主控制欲这样强的人,要惩罚容清自然有很多的法子,其实根本不必将她特意带回宫中,还当着容清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然而他既然这么做了,其中恐怕最重要的目的……其实是要在容清跟前宣誓主权罢。
想到这儿,她一颗心都不由得完全沉了下去,脸颊变得有些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