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菜的宫女摆完盘后, 从旁撩着帘子的那个宫女才缓缓将幽帘放下。
因着两旁的窗帘被高高的挽起,故而此刻车厢内并不显黯淡。宫中道路平坦宽豁, 马车轻轧缓行,车厢内也没有多少颠簸。
陆錦珩用公筷夹起一只鸡腿儿放到苏鸾面前的小碟子里,语调温柔:“早膳粗简, 且先将就着垫垫肚子吧。”说这话时陆錦珩并未抬头看苏鸾,而苏鸾的接下来的反应却是令他大为意外。
“呕——”苏鸾捂着嘴将头侧向一旁。
陆錦珩眉头微锁着抬头, 满目茫然的望着苏鸾, 一边伸手去帮她轻轻拍背,一边不解的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早膳再粗简, 总也不至于呕吧!
不知是陆錦珩的拍背起了作用,还是苏鸾胃里本就没什么东西, 她只干呕了两下便止住了, 而后苏鸾又用力捊了几下自己的胸口, 让肠胃彻底稳住。
先前一看到那碟子白斩鸡, 她脑中竟鬼使深差的浮现出宫女描述的刘吉被车裂画面!
自觉无碍了,苏鸾便推了推陆錦珩依旧为他拍着背的手,因着喉咙不舒服声音也略虚浮:“有劳世子了, 臣女没事。”
“没事?”陆錦珩收回手去却带着明显的质疑,“那你头发和妆容又是怎么回事。”
苏鸾心虚的低下头去, 不敢看他。身子不爽利一时也没脑子去想什么妥帖的说辞。
陆錦珩朝苏鸾伸了伸胳膊,而后轻轻一勾手, 便将人给带进了自己怀里。轻吐一字:“说。”
他以为苏鸾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敢吭声, 而他用动作来给她安慰, 令她放松。只是搂了一会儿后,不只苏鸾默不语,陆錦珩还发现她在微微发抖……
苏鸾肯定是怕啊!她拆了发簪步摇,抹去了过于明艳的妆容,为的就是不想引起陆錦珩的兴致。然而她这么做了,他还是黏她。
可她如今趴在陆錦珩的身上,仿佛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儿。
——尽管他不是亲自行刑的侩子手。
默了许久,苏鸾终是语带轻颤的开了口:“咱们可不可以从东华门出宫?”
听了这话,陆錦珩眉间蓦地漫过一抹惆怅,他大约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今日他特意连早膳也没让苏鸾在宫中用,为的就是怕她从哪个多嘴的奴才口中听了什么。姑娘家胆儿小,听不得谁死谁活的,特别还是这种丑陋的死法。
只是没想到特意天蒙蒙亮就动身出宫,却还是有那嘴比太阳快的。
“刘吉的事是谁又在你面前胡说八道?”陆錦珩垂眸看着怀里的苏鸾,眸中既有生气也有关切。
听了这话,苏鸾抖得更厉害了,她完全不能自控。可她还是乖巧的偎在陆錦珩的怀里,先前扯她过来时是什么姿势,如今就还是什么姿势,她僵着身子去维持原状,不敢妄动。
“没没没!是无意间听到路过的宫女说的……”苏鸾圆瞪着眼急急解释,生怕陆錦珩误会是一直贴身伺候她的那个小宫女说的,从而迁怒。
陆錦珩左手揽着苏鸾,右手勾了勾她的下巴,迫使她在他怀中高高仰着脸,“弑君的坏人,不该死么?”
“该……该死啊……该千刀万剐……”苏鸾小心翼翼的附和。
陆錦珩忽地勾了勾唇,眼中却流露出一股子强烈的不解。旁人怕他可以理解,可这丫头怕他什么呀?他待她还不够温柔么?
“苏鸾,”陆錦珩轻轻唤了声,却不急着说下文。
四目相对,苏鸾等了等,见陆錦珩没跟什么话,只得先应一声:“臣女在。”
可她应完又等了等,陆錦珩还是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苏鸾不禁纳闷儿起来,他没话想说?就只是叫叫她?
太可怕了。
“世子,”苏鸾怯生生的反过来唤陆錦珩。
陆錦珩脸略微歪了歪,带出几分好奇,压低了嗓子略带沙哑的喃道:“如何?”
苏鸾咽了咽,好似为自己壮胆儿,而后心提到嗓子眼儿问出一句:“我有些想家了。”
说完这句,苏鸾仔细观察着陆錦珩的神情,想着若他露出一丝不悦,她便立马再想法子圆上一句。
然苏鸾看到陆錦珩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苏鸾还来不及反应,陆錦珩便开了口:“想家就回去。”
苏鸾的眼中好似瞬间复燃了两团火焰!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陆錦珩:“真……真的吗?”
“假的。”陆錦珩声音突变,带着丝懒懒的无赖感,同时也把捏苏鸾下巴的手,和揽她腰的手一一松开。
被涮了一把的苏鸾一脸茫然,憋着口气刚想爆发,忽地又想起刘吉的下场来。考虑到胳膊腿儿脑袋的最终归属问题,只得将一腔抱怨暂时先咽下,坐直了身子,正了正衣襟。
除了不出声,她没勇气使出别的法子抗议。
起初苏鸾还抱有一丝幻想,指望着自己的沉默能唤起陆錦珩的一点儿良知与同情,直至马车疾驰过了苏陆两府的分叉口后,苏鸾心底的这丝幻想终是破灭了。
马蹄急踏,马车朝着雍郡王府的方向驶去。
自专供车马驶入的侧门入了錦园,马车驻了下来。炎华在外头掀开帘子请主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