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见鬼的人生,已经让苏云韶明白人和鬼的区别,但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那点粗浅知识并不能适用于阎王。
她没有认出眼前这个忧郁赏月的男人并不是真人,也不打算多管闲事,赶紧踩上脚踏车的踏板离开。
阎王坐在两米多高的树干上,低头一看,被苏云韶满身的功德金光闪瞎了眼。
功德太多太厚,产生的金光团团绕了苏云韶一圈,阎王只看到了一个金灿灿的人形,一没看清脸,二没看清性别,根本没有旁人想象中的夜色下一见钟情那么美好,值得回忆。
等两人在一起后谈及初次见面的印象,彼时还很直男的阎王实话实说:“功德太多,没看清,只觉得哪来的大善人?”
可不是大善人吗?
整整十世的救世功德啊。
阎王好奇地询问苏云韶对他的第一印象,苏云韶哪好意思说“我觉得你脑子有病!”,换了个不会出错的方向来说:“美!”
哪怕初次见面时阎王的所作所为过于奇怪,也无法改变他的容貌和身姿的美给她留下的强烈印象。
二十五岁的这一年生日,苏云韶一个人坐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于深夜为自己点上了一根蜡烛:“祝我自己二十五岁生日快乐,希望二十六岁能够平平稳稳地度过。”
一个没有家人,没有交好的朋友,没有对象的女生能够许什么愿望呢?
她不必期盼家人平安健康,不必期盼朋友感情顺利,不必期盼对象从一而终,仅仅是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平稳顺利,如此简单。
第二天,同事她许了什么愿望,苏云韶如实回答。
同事十分惊讶:“我以为你会许愿感情顺遂,早日结婚。”
苏云韶这才想起,在同事们的眼里,她是个有家室的女人,但是有男朋友就必须把一年一次的愿望许在上面吗?
女人从来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女人的一生中不是只有结婚一个目标,哪怕许下的生日愿望做不得准,只是对未来的一个期盼,也不必如此。
每个人想法不同,单身的更关注自己,有对象的很自然地会关注双方,这是因身份际遇不同难以达成的共识。
苏云韶没有强迫同事认可自己的想法,正如她编造出了一个莫须有的对象,以此顺应大众,使得自己不必过于突出,受人排挤。
“感情的事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这话得到了同事们的一致认同,也有人催促她:“你今年都二十五了,现在还能挑挑拣拣,再过两年就不行了,还是早点捆住人比较好。”
苏云韶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二十五岁的她尚且能用这种借口敷衍过去,再过几年呢?一到适婚年龄生育年龄,怕是就会被各种催促。
她认识一个同小区的姐姐,比她大了七年,有一次在超市里遇到,姐姐对她吐槽:“社区每半年给我打电话一次,问我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我真的是……”
人口生育率降低,老龄化现象严重,为了将来着想,确实需要新生人口,但是这种催促法令人十分窒息。
生育与否是女性的自由,应该由自己决定,而不该是旁人强加的责任,选择不生育本身更不该被人频繁地催促指责。
苏云韶想:我都不想找男人搭伙过日子,还生什么孩子啊?无性生殖吗?
要真能完成这种违背自然科学的创举,全国上下所有不想结婚但想生孩子的女性都会感谢她,日日一炷香供奉的那一种。
起床、吃饭、工作、睡觉,她过着日复一日的无聊日子,偶尔说谎应付过于八卦企图探知她**的同事。
同事说起黄段子,分享小黄文、小视频,没有半点经验的她也能面不改色地搭话,绝不脸红,被同事安利好用的小玩具,她也能微笑着加入购物车。
每年过年的那段日子都是苏云韶最快乐的时光,她不必走访不熟悉的亲戚,不必应对长辈们没完没了的催婚催生,不必和认识不认识却必须打好关系的人来往客套维持基本的人际交往。
今年,她如同以往那般,在过年前往冰箱里塞了各种各样的年货,自制烧烤火锅麻辣烫,一个人边看剧边吃,不知不觉就能吃到肚子滚圆。
就在她煮着热腾腾的火锅,啃着羊蝎子的时候,有人在外敲门。
大过年的,打工的都回家了,房东没事不会过来,其他人真要过来也会事先联络。
苏云韶翻看手机,没有消息。
她握住水果刀,从猫眼处往外看,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已经暗了下来,看不太清外面的人长什么模样。
那人似乎知道什么,跺了跺脚,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照出那张隔着朦胧的猫眼都觉得过分好看的脸。
美色暴击。
苏云韶有一瞬的眩晕,双手握住冰冷的水果刀,使得自己更加清醒一些,“有事?”
屋子里是亮着的,猫眼处一打开,就会有光透出去,证明里面有人,应或者不应没有太大区别。
她在揣摩外面那个曾见过一面的男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究竟想要做什么,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会不会是什么杀人狂魔,只因为那天偶然见过一次就尾随上门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