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只是善儿向来是个藏不住话的,她以为善儿不说就应该是不知道。
也不对,善儿也有过非常能藏得住话的时候。
红衣善儿看了过来,露出要有话要说的表情,苏云韶会意地丢出一张静音符,不让她们之间的对话打扰善儿。
“你应该很好奇,四百多年前善儿究竟知不知道铁蛋是怎么被关到磨坊里去的吧?”红衣善儿忽然说起了苏云韶本不想再问的事。
苏云韶:“你愿意说的话,我可以当你的情绪垃圾桶。”
红衣善儿当然是愿意说的,这么多年她都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苏云韶是她可以说出来的最后机会。
“善儿这个名字取得真!好!啊!”
有善儿之前,管事娘子根本怀不上,吃了不少秘方艰难怀上也很容易掉。
夫妇俩知道自己已经在为过去的行为付出代价,就为不知男女的孩子取了这个名字,希望孩子能够善良,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为此,管事夫妇一直教导女儿从小就要善良。
他们夫妇以身作则,对庄子里生活艰难困苦的庄民们施以援手,告诉女儿什么是善良。
善儿如他们所愿,一直是个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姑娘,会帮助庄子里有难的仆人们,哪怕是再小的忙。
七岁那年,善儿拿着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小馒头,献宝似的要送给爹娘品尝时,在门外听到房里的管事夫妇在吵架。
管事娘子:“你疯了吗?善儿来得有多艰难,你已经忘记了吗?怎么还敢做这种事?你真的不怕断子绝孙吗?”
管事的:“我知道做这种事有损阴德,可是你让我怎么办?庄子里有这么出色的一对龙凤胎,我要是不告诉他,我这管事的位置可就危险了。你也看到外面那些人了,吃不饱睡不好,每个冬天都会饿死冻死那么多人,你想和他们一样吗?”
管事娘子:“那你也没必要推个替罪羊出来!那个孩子才六岁,只比善儿小一岁,才那么点大,你怎么忍得下心?”
管事的:“谁让他真的做了!我知道他年纪小,我会保住他的,以后尽量多照顾一些,被我关起来,总比跟着他那没用的娘冻死饿死的好吧?”
没两天,善儿就接到爹娘派发的任务,去给关在磨坊里的男孩送饭。
旁人都说管事夫妇善良,愿意留下那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狼崽子,可善儿知道不是的,她爹娘只是在为自己犯下的错进行弥补,想让自己午夜梦回时不要那么良心不安。
善儿不知道一向教导她要善良的爹娘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只能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对那个男孩好一点,再好一点。
她把藏起来的好吃的留给男孩,把问爹娘要来的鸡蛋送给他,给他取名字,教他读书写字。
主人在庄子的别院需要人打理,善儿和爹娘住在别院的下人房,尽管是下人住的地方,也比其他仆人的房子要好得多。
铁蛋没有去过那么好的地方,无法想象,善儿就看书,学着书中的描述办法,就学画画,试着把别院一点点画出来。
善儿喜欢看铁蛋狼吞虎咽吃东西,喜欢看铁蛋把心爱的鸡蛋分她一半,喜欢铁蛋每每笑着喊她名字,喜欢铁蛋在她的教导下一点点学会看书读书的样子。
管事娘子想再生个孩子,但她总是怀了没多久就掉,每当这个时候,夫妇两人就会吵架。
善儿偶尔经过爹娘的房间,都会听到他们在吵什么龙凤胎,是报应,愈发不爱去找爹娘了。
而管事夫妇大概是不想知道铁蛋的境况,也或许是忙着生孩子,没有以前那般疼爱善儿。
整整五年,铁蛋的人生中只有推磨与善儿,善儿的人生中也只有铁蛋与怎么和铁蛋聊天。
哪怕善儿十岁那年多了个弟弟,自此多了照顾弟弟的责任,多了可以聊的话题,她还是觉得铁蛋比弟弟更重要。
对弟弟,只是责任。
对铁蛋,有愧疚、有喜欢、有感激。
那时的善儿还小,做不了更多,她总想着等她有一天有能力了,可以放铁蛋出去。
然而世事无常,十二岁那年,爹娘开始为她相看人家。
善儿试着旁敲侧击,发现铁蛋每每听到相看的话题就会沉默,一次两次之后,她知道铁蛋也喜欢自己,高兴得半夜在被窝里打滚。
好景不长,那年夏天,第二任主人来别院避暑,看到她,并向爹娘要了她当通房。
善儿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当人的正头娘子,嫁个管事当管事娘子,初初听闻噩耗,爹娘没有安慰她半句,没有难过一会会,没有哭上一滴眼泪,反而劝她尽快接受事实。
那个时候,善儿就知道自己已经不被爹娘看重了,不,还要更早些。
早在弟弟良儿出生之后,她就已经不被爹娘放在眼里了。
得知这样的消息,善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铁蛋,怎么告诉他自己长大以后将会给一个年纪能当她爹的男人做通房。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越来越勉强,铁蛋都看出来了。
善儿在床上坐了一夜,第二天一如往常地去找铁蛋,她决定把这个消息隐瞒下来。
没几天,铁蛋就说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