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能干,再聪慧,老公依然出轨,儿子依然要死。
名声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死都死了,哪管自己究竟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跟她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花姨,都这么晚了,我就不跟您多说了。”红姨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卓经纶跟了上去。
他们母子还没走远,就听花奶奶和人聊起八卦,开头就是一句:“依我看啊,周红肯定是被她那有钱老公给赶出来了!和隔壁老王生的孩子都那么大了,她老公还真能忍啊!”
卓经纶:“……”他分明是父亲出轨情人生出来的私生子,和母亲没有关系,为什么花奶奶看到他就觉得是母亲出轨,而不是父亲出轨呢?
他很想赶回去和花奶奶解释,为母亲澄清,可看母亲抬头挺胸一点都不在乎旁人说什么的模样,就觉得没那个必要。
那个过去会因为别人说一句“那是过季款吧?”,就把当季新品全买了一遍的母亲,忽然之间不在乎流言蜚语,不在乎旁人怎么看怎么说,活得轻松自在了,挺好的。
卓经纶不知情,只把一切往好的方面去想,而知情的阮玫大概有了点猜测。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是因为在死亡面前,很多生前执着的东西都变得不再重要。
对红姨来说,她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别人看轻她,诋毁她,为此把自己一辈子困在名声的牢笼里,活得规规矩矩、战战兢兢,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直到准备献祭灵魂拯救亲生儿子,红姨才明白人活一辈子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抛弃了那些随时可以丢弃的身外之物和束缚。
看着那样的红姨,阮玫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不论红姨生前做过多少坏事,算计过多少人,是多么不可令人原谅的恶人,在她决定为儿子献出灵魂勇敢面对未知危险的这一刻,她就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老公寓没有电梯,楼梯间的灯不是声控的,需要自己去按。
红姨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地上去,卓经纶在后面一只手提着行李,另一只手用手机的手电筒为红姨打光照路。
一层又一层,高跟鞋细后跟敲击在水泥地上的清脆声音停了。
家到了。
这是一扇贴了倒福字和大红春联的老旧大门,房子有些年头,门上的漆都剥落了。
红姨站在门外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才抬手敲门。
“咚咚咚”
“妈,我回来了。”
这一声“妈”喊得很是平静,没有每一次带着人参燕窝回来炫耀豪门生活的迫不及待,没有迫于孝顺名声不得不每年春节远渡重洋回来看望周妈的烦躁,平平常常的一声妈,似乎穿越时空回到了三十年多前。
那时候,这间房子里住着一家四口,身负巨债,日子拮据,忙忙碌碌,全是烟火的气息。
十几岁的周红梦里只有自己捧着一封写了许久的情书,羞答答地和学长告白的画面,而不是她亲哥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亲爸被水泡得青肿的尸体。
十几岁的周红梦见一家四口在漂亮整洁的大洋房里生活,穿着公主裙的她在弹钢琴,哥哥拉着锯木头般的小提琴,周爸一回到家就瘫软在沙发上,要周妈给他揉揉肩按按腿。
“这么晚了,谁啊?”周妈踢踏踢踏地踩着塑料拖鞋过来,吱呀一声拉开门来,“红啊?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周红穿着高跟鞋,比周妈高了一截,借着高度优势,她很清晰地看到周妈头上藏不住的白头发,眼角夸张的鱼尾纹,脸上的一颗颗老年斑。
妈老了。
没有任何一个时刻,红姨如此清楚地认知到:是我让这个家变得不完整,是我自认为妈摆脱了拖后腿的儿子和丈夫会变得幸福,是我让妈临到老了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孤独地守着这间曾经住过一家四口的老房子。
“妈。”红姨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连忙转过身来,悄悄擦拭掉眼泪,“经纶,快喊外婆。”
卓经纶二十一岁第一次见外婆,咧着嘴,脆生生地喊:“外婆!”
“哎!”周妈笑得眼角的鱼尾纹更明显了。
望着眼前一家三口感人的重逢画面,阮玫觉得自己在这儿过于煞风景了,她后退两步,准备在楼道里等一等。
刚动了动,就见周妈的眼神越过卓经纶,看向了她。
阮玫:?!
惊得跳了起来,下意识躲进卓经纶的背后。
这么一躲,等她再探出头来看苏妈时,周妈已经不再看她,仿佛并没有看到她一般。
阮玫也不确定周妈刚刚是眼神不好就那么掠过了她,她是在自己吓自己,还是周妈真的看到了她。
她不敢一只鬼在外面等着,小声说了句“打扰了”,跟在红姨和卓经纶身后进了门。
女儿和外孙毫无预兆的到来令周妈立即忙碌起来,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擦桌的,没有一刻停得下来。
红姨也不阻止周妈忙碌,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仿佛是想把周妈的身影深深地印进脑海里去。
“你们回来得这么突然,我都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可怎么办呢?”周妈不知所措地擦了擦手,转身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