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御前时,发现往日守在殿门外,甚至是一向在皇上跟前伺候的大太监现在都离殿门数丈远。
大太监看到我来了,堆着笑迎上来,“九皇子怎么这会子来了?陛下正在里面谈事,怕是这会子没空见九皇子。不若九皇子先去偏殿喝口热茶?”
我朝大殿看了一眼,殿门严丝合缝,一点声都没传出来。
“公公,我有急事要找父皇,还望公公帮我通传一声。”
大太监露出为难的表情,“这……这……九皇子,不是奴才不肯通传,实则是陛下不许奴才去打扰,做奴才的哪敢惹陛下的脾气。”
他说的有道理,他有他的顾及,可我也有我的担忧,“公公就帮我通传一声,若父皇问责,我一人承担。”
“哪有主子替奴才担当的,哎哟,九皇子,您啊别着急,奴才陪您去偏殿说会话……”
“江忠才,让他进来。”
殿里传来的声音让我顿了一下,皇上上次这么严厉说话,还是我跟他坦白我喜欢的是男人那回。
我心中的预感并没有出错,我一进去就被皇上用眼神剜了一眼,“这么着急见朕,有何事?”
“儿臣……”我一边回话,一边自觉不动神色地看向跪在殿中的林重檀,他背脊挺直,头微垂着,不知跪了多久。
“儿臣想跟父皇禀报一下近来寺庙庵宇的修葺情况,还有……关于这次出使北国的使臣队伍的奖赏问题。”
皇上冷冷看我,“修葺寺庙等事,既已交给你全权负责,那你就无须向朕汇报。至于奖赏,这个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等你封王后,一同论赏。”
我一急大脑就容易空白,竟把之前讨论过的事情又拿出来说。我踟蹰不定,皇上像是失了耐心般摆摆手,“没事说就退下。”
“儿臣有!”我慌不择言,“儿臣想问父皇今夜去不去华阳宫用膳,儿臣想亲手做道菜。”
皇上索性不说话了,他沉眸看着我,似乎想看我还能憋出什么鬼话。我不禁又往林重檀那边看了一眼,他微微侧过脸,很轻地对我摇了下头。
他这是不让我插手的意思,可事情肯定是暴露了,要不然皇上不会是这种态度。
我思量片刻,最后跪了下去。
可我膝盖才碰到地砖,皇上就道:“你跪什么?一旁站着去。”
我不敢惹皇上更生气,只好耷拉着脑袋站起来,退到一旁。
此时,皇上将眼神落在林重檀身上,金刚眼睛不容直视,“你方才也听见了,朕这不成器的小儿子是半点事都藏不住,你倒是处之绰然,算计多,一路从北国算计到京城,你接下来还想做什么?林重檀。”
当皇上说出林重檀的名字,我虽心里猜到一二,但还是忍不住呼吸一乱。
怎么办?
这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既不是主动坦白,也不是在翻案之后。林重檀现在还顶着小余公子的身份,他是易容进宫,这无疑更加会引起皇上对他的猜忌。
我想替林重檀说话,但就在我之前,林重檀先一步开了口。
“回陛下,我想给我自己洗清冤屈,给我老师肃清声誉,还想请陛下允我与九皇子长相厮守。”
“你做梦!”几乎是林重檀话才落,皇上就抓起面前的茶盏狠狠一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肖想朕的儿子。乡野匹夫出身,狼子野心,你这些年隐姓埋名躲在北国,如今敢回来,是准备报当年牢狱之灾,流放之仇吗?”
这次皇上发的火远比上次对我的火更严重,若以风雨比较,我那次简直是和风细雨,这则是暴风疾雨。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此言非虚也。
茶杯瓷片碎在林重檀跟前,其中一片从他脸颊飞蹭过,刮出血印。
猩红血珠从伤口渗出,林重檀却像未有察觉,冷静道:“陛下应该明白的,如果我真有此想,邶朝就不是今日之邶朝,蒙古也不是今日之蒙古,联盟纵横,北国也可跟蒙古联手。”
“你威胁朕?”皇上厉眸微眯。
“肺腑都无隔,形骸两不羁,我之言实为向陛下坦言表诚。如今我孤身回京,已跟北国再无干系。陛下若疑我之心,尽可杀之诛之,但我还有一事必须向陛下禀明。安化驿丞柴一辉为官二十年,已成地头蛇,上贪朝廷灾款,下揽民众税银,当地富户每年向他送礼都不下于十万两白银。
柴一辉不仅贪赃枉法,以权谋私,更是草菅人命,这些年死于他手里的人不下于数百人。几年前的安化时疫并非时疫,而是柴一辉逼人夜里下矿采铜,结果矿山坍塌,才致数十人丧命,后谎称时疫,掩盖罪行。”
我听到这话瞬间反应过来,铜矿向来都是受朝廷管制,铜又是极其珍贵的东西,百姓用的铜钱便是由其冶炼而成。这个柴一辉逼人采夜矿,这样就能瞒住朝廷。
他怕是从中贪了不少银子。
最恐怖的是如果他用采出来的铜自行冶炼,伪造假铜钱,跟官银混在一起,以假换真。
我立即看向皇上,果然皇上也想到这一点,脸色比先前难看数倍。各地收上来的银两都充进国库,再用到各处,假设柴一辉胆子真这么大的话,怕是假钱已流通到各地。
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