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辞翊搁下戒尺,取了自己的书册与笔墨,走到教舍外,环视一周。
屋内,徐大娘指着床上的被褥:“这些是专门给夫子与娘子定制的,娘子带回去吧。”
“谢谢大娘!”
颜芙凝将被叠好,底下垫的床褥也叠好,一并用床单包裹起来,四个角两两对角打了结。
这一只大包袱由傅北墨与阿力合力抬着,她自个则抱着两只枕头,三人出了屋子。
傅辞翊转过身来,见状,不禁开口:“被褥也可带回?”
颜芙凝眉梢一挑:“那当然,咱们还没睡过呢。”
觉得话有歧义,容易叫某个迂腐的古人产生不好的误会……
她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被褥都是新的,本就是村塾给你定制的,自然是咱们的。”
徐大娘也出了屋子:“对,本就是给夫子与娘子的。”
傅辞翊唇角微勾。
的确,他们还没睡过。
与徐家老夫妻道了别,四人踏上回家路。
微风拂面,鸟鸣耳畔,岸边的绿柳已然翩翩。
颜芙凝抱着两个枕头,脚步轻快。
举目望去,春景澄明,内心亦明亮不少。
低首细瞧,阡陌之上竟有小簇簇。
“傅辞翊你看,地上有小,你好好准备秋闱,将来必有锦绣之路。”
眼前的少女眉眼生动,嗓音娇软,语气活泼。
傅辞翊唇畔漾出笑意。
她用阡陌小来譬喻他将来的锦绣前程,甚有智慧。
此刻的她浑身散着光,仿若先前退他亲事的女子,不是她一般。
颜芙凝没听到男子回应,以为他还在为被辞伤怀,遂又劝:“脩金一月才五两银子,咱们进山采灵芝,一朵灵芝少说也能卖五两了。灵芝虽难寻,寻个几日也就有了。在村塾教书,时间都耗费在那,你最主要的任务是考科举……”
她话还没说完,傅辞翊清冷出声:“颜芙凝,适才的你甚美。”
颜芙凝转回身看他:“我本来就长得好看!”
什么人呐?
她一直都很好看啊!
听他的口气,只有适才美。
傅北墨忍不住吐槽:“哥哥眼真瞎,今日才发现嫂嫂好看吗?”
阿力轻笑摇头:“夫子的眼不瞎,否则怎么知道里正闺女丑呢?”
傅辞翊任由他们怎么说自己,此刻的脾气出奇的好。
颜芙凝瞪他一眼,对阿力道:“今后他不是夫子了,咱们换个称呼,省得里正他们借此来羞辱。”
阿力:“那我就唤公子。”
颜芙凝同意,傅辞翊便无意见。
四人回到家,将物什全都放去了西厢房。
见暮色渐渐四合,颜芙凝吩咐:“北墨阿力,你们去地里摘些青菜,再拔个萝卜。”
两少年应声而去。
傅辞翊则坐到书案前,开始写字。
这时,傅南窈一瘸一拐地进了西厢房,看床上有新被褥,不禁伸手摸了摸:“还挺软乎。”
“是你哥刚当夫子时,村塾的徐大娘帮忙定制的,约莫当夫子的都有。”
颜芙凝打开一个空箱笼,准备将被褥放进去。
傅南窈按住她的手,悄声道:“新被褥多软啊,嫂嫂把原先垫的换下,新的垫上去,夜里睡得也舒服。”
“原先垫得也舒服,睡习惯了。”
颜芙凝挣脱她的手,将床单解开,先把被褥放在箱笼下,再将被搁上头。
至于床单,她打算洗一洗,可以与家里的替换着使。
见嫂嫂一定要收起来,傅南窈心里一急,脱口道:“新的软,办起事情来,不会硌得慌。”
这话教傅辞翊手一抖,险些写错了字。
“傅南窈!”
“傅南窈!”
夫妻俩皆怒。
昨夜傅辞翊说可以教训,当下颜芙凝便教训起傅南窈。
“南窈,我与你哥的关系,我分明与你说了仔细。昨儿你说的那话就不对味了,今日你怎么愈发没脸没皮了?”
这小姑子,昨日说她与某人有亲密关系。
这会子竟说新被褥办起事情来不会硌得慌。
“你还没出阁呢。”她忍不住去拧她的脸蛋,拿出长嫂的派头来,“此般言论,你是从何听来的?”
傅南窈扯了扯唇角,想装哭,愣是装不出来,只好轻轻拍了自个的嘴。
“我错了,我被里正父女气糊涂了。”她鼓着小脸,老实道,“至于话是哪里听来的,在傅府时,话本子上看的。”
傅辞翊觉得脑仁疼:“北墨有时言行无状,那是他伤到了脑袋。南窈,你伤的是腿,你不知说话的分寸?”
傅南窈深吸一口气:“我想哥哥嫂嫂当真夫妻!”
“哥哥嫂嫂当了真夫妻,就不需要在里正父女跟前假装恩爱了。”她自觉越说越有道理,“只有真正的恩爱,旁人才无可乘之机。”
颜芙凝神情一重:“即便再恩爱,只要有人瞧上了你哥,此般事情还是会有。南窈,你莫想这些。”
“可是,可是……”
傅南窈还想再说什么,被颜芙凝抬手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