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里正上门来。
傅辞翊将里正领去堂屋。
方才经过颜芙凝提醒,婉娘反应过来,遂让傅南窈扶着,也去了堂屋。
颜芙凝腹痛缓解,便一道去了。
里正不好意思道:“夫子,有些人家不愿意孩子读书,说少了个劳力。”
傅辞翊淡声:“九岁十岁的孩童,去年才开蒙识字,学业上已很晚。倘若开学不去村塾,想来是要彻底荒废学业。”
颜芙凝问:“如今有多少愿去上学的?”
里正叹气:“只有去年的一半,主要是胡家人在挑是非。他们愿意相信胡家,也不愿信你们,毕竟你们搬回来不久。”
被胡家人一说,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议论傅婉娘一家子。
连旁的几个村也是如此。
里正又将情况说了个仔细。
颜芙凝腹诽,胡家嚼舌根的速度真快,昨日里正才来请傅辞翊当夫子,今日就有人躲着北墨。
也难怪他们不知情。
主要是他们几乎没出门。
倘若北墨不出去玩,大抵要里正来了才会知晓。
虽说前后时间也没差多少。
讲完情况,里正把心里踱了几遍的话,也问了出来:“夫子,如此局面,你还愿去授课么?”
傅辞翊道:“去。”
里正来时,一直怕情况变化惹得他不愿去,此刻听他说愿意,便高兴道:“那极好!”
“只是……”很快,话锋一转,“只是现在学童少了,脩金就得降了。学生是原来一半,脩金也只能减半。”
这便是更让人为难的地方。
傅南窈插嘴:“这如何是好?”
颜芙凝对傅辞翊道:“要不就别去了?”
等于同样的工作,少了一半薪水。
二两半银子,他抄写五本书就能赚到。
如今人家都不愿上学,还不如不去教。
把时间留着用来备考科举,更好!
傅辞翊漠然片刻,村里一般省钱的人家一年到头的销也就二三两银子。
但二两半银子去当夫子,于他来说,时间上确实不值当。
只是他答应在先,遂问里正:“有何法子让学童全都顺利返回村塾?”
里正也很为难:“让胡家去解释,他们肯定不愿。”
“他们巴不得我哥失去当夫子的机会。”傅南窈气道,“这种歹人,作恶在先,怎会去打自个的脸面?”
颜芙凝想了想,问里正:“村里有没有要办喜事的人家?”
已过完年,年节的对联福字倒不必再写了。
但要办喜事的人家需要大红喜字。
里正忙不迭地点头:“有,还真有,最近的一家就在正月底。往后几个月,也有几户人家要办喜事的。”
婉娘问:“芙凝,你的意思是?”
颜芙凝按着又开始泛疼的小腹,微笑道:“夫君的字极漂亮,去村中支摊,写双喜字,还可以写新婚对联。这些去外头请人写,得不少钱。如今可以免费写,我想会有人来的。如此,一则可以让村民们得到实惠,二则可以让大家知道我夫君的字漂亮,能胜任夫子一职。”
傅辞翊看到了她细微的动作,猜测她大抵又开始腹痛。
大手搁到桌面下,张开复又攥起,愣是不敢帮她揉。
会被当成登徒子吧?
这时,里正高兴地轻拍桌面:“到底是夫子娘子,果然聪慧!写双喜字得用大毛笔,夫子这里可有?”
傅辞翊摇首。
里正站起身来:“那我去村塾取墨水毛笔,半个时辰后支好摊子,届时请夫子移步!”
“好,有劳。”
傅辞翊抬手,将里正送出门。
颜芙凝旋即回了房,一摸汤婆子已经凉了。
正要将套取下,好去重新灌水时,被傅辞翊一把夺了去。
“你好生待着,我去灌。”
灶间的水得再热下,如此灌到汤婆子内,更热些。
颜芙凝也不拒绝,柔声道谢:“多谢你!”
并不是她故意软着嗓音说话的,实在是此刻腹痛之故。
勾得傅辞翊捏着汤婆子的手紧了紧。
有些时候,他真听不得她说话。
无端令他升起一股莫名的燥郁。
颜芙凝坐到床沿,靠着床头,将被角盖到肚子上,闭眼歇息。
一盏茶时辰后,傅辞翊回来。
看她闭着眼,呼吸清浅,以为她睡着了。遂俯身,轻手轻脚地掀开她肚子上的被角,想将汤婆子放上去。
不承想她倏然睁眼,小手啪地拍在了他的手背上。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她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软软的,绵绵的。
一对比,愈发显得她的手小,而他的手大。
大到仿若能轻易将她的拢在手心。
两人皆是一怔。
四目相对间,脸与脸的距离仅半尺。
彼此的呼吸好似交缠在一处,惊得颜芙凝立马缩回手。
他的手好热。
傅辞翊喉结微滚,淡定地撇开视线,将汤婆子放在她的肚子上,指尖尽量不触及她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