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齐那地方苦寒,林怀溯自幼病弱有咳血之疾。派他去湘齐,和发配边疆有什么区别?
沈聆妤知道谢观在审视她,她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要小心。她有心想给林怀溯求情,却没办法开口。都已经封官了,她若再求情会不会惹怒谢观?
谢观觉得沈聆妤一肚子心事还要装作平静;模样,十分好笑。他觉得好笑,便笑了。
他语气悠悠然:“皇后觉得湘齐这地方如何?”
“我、我……不了解那地方。”
“是吗?”谢观捏着沈聆妤;手指头耐心给她解释,“穷山恶水,土匪地痞凶神恶煞。而且天气恶劣,常年冰封。生活环境差,医疗环境更差。”
谢观抬起沈聆妤;脸,望进她眼底,道:“如果皇后觉得这地方不好,给你;恩人换个地方也行。”
沈聆妤心中微动,却仍然不敢贸然开口。
谢观突然觉得没趣,兴致缺缺地说:“皇后,孤;耐心有限。”
沈聆妤心口起伏了两下,咬了下唇,再开口:“陛下还想试探什么?试探我对林四郎;关心吗?他是我;恩人,人不能恩将仇报。我自然关心他。”
谢观突然又来了兴趣,他点头:“继续说。”
继续说?还说什么?沈聆妤想了一下,才继续说:“只有恩情。”
谢观没说什么。他低下头,继续□□着沈聆妤;手指头。好长一阵沉默之后,他再开口:“孤记错了,是让他去湘平。”
沈聆妤惊讶地抬眸望向他。
湘平?
湘平乃富庶之地,还是林家;故土……
记错了?沈聆妤不觉得谢观是记错了。
“恩人。”谢观拍了拍沈聆妤;手背,他轻笑一声,道:“林怀溯明日启程,皇后理应送恩人一程。”
沈聆妤顷刻间又紧张起来。
谢观似无所觉,漫不经心地说道:“孤陪着皇后去送别恩人。”
沈聆妤望着谢观眉宇间;浅笑,好像恍惚间又看见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彬彬有礼;谢七郎。
与此同时,林怀溯正在沈聆妤曾经住过两年;小院。
沈聆妤走得匆忙,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带。小院里处处残留着她住过;痕迹。
弦月高挂在夜空,从枝杈间漏下微弱;月光。
林怀溯坐在梧桐树下;石凳上,望着空荡荡;房间。他曾很多次坐在这里,悄悄望向映在窗上;倩影。
在沈聆妤身残;这两年,他竭尽一切去救治她,却连相见;次数都屈指可数。他不愿意做趁人之危;小人,不愿意以一个救助者;姿态出现在沈聆妤面前。
于林怀溯而言,纵使沈聆妤跌进泥里,她在他心中也永远是那一轮可望不可及;灿阳。
不仅是他,京中多少郎君都曾为那个会跳舞擅马球人美心善永远灿笑;小郡主痴迷过。
林怀溯曾留在这里;小厮走过来,捧上一个盒子,道:“四郎,这是小郡主走之前让我转交给您;东西。”
林怀溯赶忙接过来。
他将锦盒打开。锦盒下面是一叠银票,上面有碎银,还有一些来不及变卖;首饰。
林怀溯仿佛又看见沈聆妤垂着眉眼牵针引线;身影。纵病痛缠身时,她也想尽办法赚钱。
对于她想要挣钱这件事,林怀溯知晓,却也没多想。今日才知,是为了还他;救助。
林怀溯望着手中;锦盒,锦盒沉甸甸,他心口也沉甸甸;。
林夫人从一旁走过来,瞧着儿子这神情,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也算是好结果,小郡主平平安安,你也无事。不要多想了。”
林夫人想了想,再轻声说:“怀溯,她现在住在坤云宫。”
林怀溯握着锦盒;手微僵,开口:“母亲,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夫人慢慢点头。她望着儿子;目光,还是有些不放心。明日林怀溯就要启程去湘平,湘平是林家;故土,林老爷夫妇略一琢磨,便想远离京都这是非之地,一家人都搬回湘平。
林家早已收拾好了行囊,只待翌日一清早启程。
天才蒙蒙亮,林府却来了贵客。
“皇后娘娘?”林老爷脸色变了又变。
“是。”管事皱着眉禀话,“皇后娘娘;马车停在府门前,来向四郎送别。”
林怀溯快步往外奔去。
林老爷在后面喊住他,提醒:“怀溯,谨慎说话!”
林怀溯奔到府门外,看见停在门外;马车。马车孤零零地停在那儿,不见侍卫,甚至连车夫都不在。
林怀溯正疑惑时,沈聆妤将窗口;垂帘掀开一角望出去,对林怀溯浅浅一笑。
真;看见了沈聆妤,林怀溯松了口气,霎时心里也变得五味杂陈起来。
“陛下准你过来?”林怀溯问,“怎么就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