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方回到自己的帅帐,由亲兵帮着除去身上的铠甲,感受到那股少了束缚的轻松感觉,长吐了口气,摇头低语:“不服老不行喽!”
回想几五年前,他还能冲锋陷阵,领着大军雄狮驱逐突厥,直达咸海之畔,还能横穿沙漠,直插青海大非川,斩杀贼首。
现在只是穿着铠甲指挥三军率部追击,还未亲自上阵,竟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大总管!”
苏定方坐在马札上喝着水顺着气,帐外传来了京中来信的消息。
“进来!”
苏定方叫了一声,传讯兵将盖有兵部印泥的信送到了他的手上。
苏定方确定印泥无误,取出里面信件。
看完信中内容,苏定方眼眸中也透着几分明悟,原来如此。
苏定方战术水平,临阵指挥,天下无双,然军略却非他所长。不过尽管不善军略,可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还是能够察觉出吐蕃最近的几次攻防有着一定问题。就感觉对方有些自不量力,尽管他们出击的时机把握的很好,但是……
尽管苏定方很欣赏论钦陵的表现,看出了对方是一位极其难得的将星。可打了六十年仗的他,在军事上各方各面的水准皆入化境,除了年纪之外,没有理由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将星。
再好的机会,打不过又有什么用呢?
直到看完陈青兕的信,才知道对方抓时机出战,只是为了确保是自己领兵罢了。
吐蕃如何确定进攻一定是自己率兵来战?
第一次,封禅前,大唐需要速战速决立威,所以自己上了。
第二次,封禅后国库空虚,也是需要速战速决……
这是第三次,为了更好的运送粮食入关中,为将来备战,治水通渠,又是需要速战速决的局面……
“如此看来,老夫,还真着了道?”
苏定方看着手上的信,看着陈青兕另外的想法。
吐蕃并不是只有论钦陵一员大将,只是连着都是论钦陵统兵,怀疑吐蕃的大论噶尔东赞在用他这块磨刀石来磨论钦陵这把刀。
这想法大胆,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至少苏定方能够感受到论钦陵确实一次比一次难缠。
这一次虽然仗着黑齿常之取胜,却也未能扩大战果。再与之临阵交锋的时候,也没有那么轻松了。
现在看来不见得是自己上了年纪,精力不济,而是对方确实进步神速。
“真如陈尚书言,此子还真是一个祸患。”
看着陈青兕特地针对论钦陵设的局,细细想了会儿,道:“也罢,为了朝廷,为报陛下的知遇之恩。委屈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这身体也确实不如以往利索……
李治不善于军略,他在军事用人上远比不上李世民那般从容自如。
他分辨不出对付什么样的敌手,该用什么样的将军。
所以在陈青兕崛起之前,李治用人简单粗暴,谁能打胜战就用谁,逮着一个人就薅。
苏定方短短十年,大半时间都在征战……
这从大局来说不是好事,可这对于苏定方而言,却是无比的信任。
对于李治这个皇帝,苏定方是极其敬重,愿意为之赴死。
——
那禄驿,石楼营垒。
论钦陵站在的顶层营垒,眺望着远处的唐军:小山丘下密密麻麻都是人头,唐军的兵士们蚂蚁般聚集在一起,黑色的甲胄在初升的朝阳下反射着点点红光。
默默地看了半晌,论钦陵尽管早已习惯了唐军的强悍,可此番从高处看他们的军容军势,依旧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看了一眼身后的营垒,论钦陵心里方才踏实了一些,营寨中又有无数巨大的碉楼。
这是羌族碉楼又叫邛笼,《后汉书·西南夷传》中有记载“依山居止,垒石为屋,高者至十余丈。”
吐蕃之前覆灭了白羌,收了白羌部的勇士,亦综合了他们的文化,这碉楼也被他们学了来。
碉楼以四方形一座一座竖立,下宽上窄呈梯形,墙厚度过三尺,中分数层,上层存放粮食和兵刃,中层住人,下层是畜圈。露有观察孔箭孔,都是以用乱石黄胶泥砌成。看起来简陋,实际上坚固之极。
论钦陵一开始是存着击败苏定方为自己最敬爱的兄长复仇的。
只是连续两次的正面失利,让论钦陵也看到了彼此的差距。
苏定方征战了一辈子,对方指挥的战斗次数的零头,都比自己指挥过的战场要多。
如此大的经验累积,对方又是苏定方这样的名将,哪里是自己轻易就能超越的?
给他十年,二十年,论钦陵有信心,自己不输他,可现在实难匹敌。
不应逞一时之气,非要跟他比个高低。
应该学司马懿,不管用什么手段,笑到最后就是赢家。
年轻是自己的优势……
论钦陵这一次不再争胜,一下高原就安排人在那禄驿建造碉楼,打算在此地与唐军消耗。
只是军情如水,论钦陵本想着诱唐军来此,不想遭受了黑齿常之大胆出人意料的一击。
论钦陵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用兵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