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经正义》已经打碎了他们儒家正统的话语权,现在陈青兕又来挑战他们最为核心的东西“名望”。
一旦让陈青兕成为文儒领袖,他们所倚仗的士人之望,将会向陈青兕汇聚。
只要出现一个陈青兕,未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崔冬日看着自己的父亲,迎合道:“决不允许陈青兕成为文儒领袖。”
崔信明目光看着手上的情报,道:“响应陈青兕的人不少,令狐先生竟也出面支持?”
崔冬日知自己父亲口中的令狐先生就是国子监祭酒,令狐德棻,当今世上最年长的大儒。
“陈侍郎曾在令狐先生手下任职,帮着他,理所当然。”
崔信明摇头道:“你是不了解令狐先生,令狐先生真要有这般懂得变通,也不至于至今还是一个国子监祭酒。”
国子监祭酒官并不小,但对于令狐德棻来说,却是小了。
文人以修国史为荣,令狐德棻一人却主修了梁、陈、齐、周、隋五部史书,足见令狐德棻的地位。只是他无心政治,一心治学修书,这才干了半辈子的国子监祭酒。
崔信明尽管自傲自负,却也有真才实学,知道连令狐德棻这样的老先生都出来发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文坛风气已经烂到底了,确实到了改变的时候。
他继续向下望去,发现除了令狐德棻,还有不少人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如孔志约、虞昶、苏良嗣、颜育德等,都是长安富有名望的大儒。
崔冬日说道:“最麻烦的还是孔志约,此人代表着孔家,拥簇者极多。”
“孔志约!”崔信明念出这个名字,语气有些嘲弄,说道:“为父早已习惯,但凡有异变,孔家人永远是最早跪伏。此番自然如此……”
孔志约除了是孔子之后,他的父亲还是编写《五经正义》的孔颖达。
崔冬日忧心忡忡,说道:“陈侍郎得如此多的大贤支持,背后又站着朝廷,我们如何应对?”
崔信明却是信心十足道:“陈青兕此人是在讨巧,说得好听,文道合一,实则不过是迎合大众而已。吟诗作文乃鸿儒名士聚会宴饮时,最上等的风雅之事。陈青兕却将之简化,似乎要让天下会识文断字之人都能写文章作诗句……”他一脸嘲弄道:“他陈青兕朕以为天下人人皆叫陈青兕?他要推广,便让他推,我们还帮他一把。不是作盛唐体嘛?为父也会,一根两根三四根,五根六根七八根;公鸡飞舞犬乱叫,满天都是鸡犬毛……”
崔冬日瞬间明悟,笑道:“孩儿懂了,使人胡乱作诗,以劣诗,驱逐良诗,让整个长安京畿,乃至商洛,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盛唐体诗文。让所有人都看看,盛唐体推行之后,到底是什么景象。”
崔信明赞许颔首,说道:“吾儿可堪大用。陈青兕既不敢正面迎战,我们便让他知道,诗文他不行,其他的更不行。”
崔冬日却皱眉道:“此法却可让人对盛唐体反感,只是儿以为治标不治本。论诗,百年来可有能比《黄鹤楼》者?论文,又有哪一篇能比《师说》?源头不打压,纵然盛唐体充斥恶劣之风,都有可能为他化腐朽为神奇。”
“哈哈……”
崔信明仰头大笑,拍着大腿,似乎听到天大的笑话,说道:“你呀,这是让人家给唬住了。无可否认,陈青兕此人确实有小聪明有诗文之才,若生于我等之家,未尝不是一个曹子建。只可惜,他却是连寒门都算不上的田舍翁。”
他望着自己的儿子,自得道:“昔年为父邀请他在诗文上决个高下,为他所拒。吾儿以为作何?”
“……”
崔冬日不敢说话,此事是他父亲最忌讳的事情,当初得知陈青兕近乎羞辱似得拒绝,他犹记自己父亲气得几乎晕厥,向来温文尔雅的他,难得的连续爆了好几句粗口,好一段时间都未缓过来,今日怎自己提出来了?
崔信明自问自答,说道:“为父特地深入了解过陈青兕,此人才思敏捷,有担当有魄力,遇事果决,敢拼肯干,如此人物,确实难得。有今日成就,并不为怪。但他有一致命弱点,学问功底不深,纵然在萧家学堂学了一点文墨,却也难登大雅之堂。从言谈举止,便可看出,他早年身上的学问,别说与为父相比,就算是吾儿,亦能胜他。”
“之所以有大儒之名,乃因《三字经》之故,《三字经》乃蒙学之冠,可谓天下孩童启蒙必读之作。但终究是孩童读物,胜在构思精巧,并不需要高深的文墨润色。”
崔信明激动的说道:“世人都觉得陈青兕以盛唐体开创了诗文变革,在为父看来却是他自身文墨不足,只能以简单的盛唐体来扬名养望。”
崔冬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是有几分道理。
自己读的先贤文章,哪个不是玄奥无比,晦涩难懂,常读得头晕脑涨、不知所云。
是先贤的问题吗?
显然不是!
明显是自己学问不够,无法理解先贤之言。
以陈青兕的出身,以及他为了混口饭吃,甚至去军营吃过军饷的履历,哪有时间研究先贤知识?
宫体诗最大的特点是词藻靡丽,讲究形式美。
何为形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