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吩咐下去了, 但核对宫中人员名册,探查消息都需要时日, 即便最后有了结果,也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一年两年就能清理或者改善的。
沈菡深知,想要真的改变宫中的生态,大约是个琐碎又漫长的过程,非数年而不可得。
玄烨也说了:“此事急不来,牵一发而动全身, 咱们有的是时间, 慢慢来吧。”
……
趁着还没选秀的空当儿,两人忙完手上的事情,终于有空陪一陪孩子们。
特别是还在咿呀学语的小十一, 回宫之后这段时间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这孩子可谓是备受冷落。
还好小十一从小习惯了身边很多人出没的日常, 最近见额娘虽然见得少了点儿,倒也没有闹腾。
雅丽奇在暖炕上陪着弟弟玩儿玩具,见他一个劲儿地蹬直腿支在炕上想站起来,身子却直不起来, 问一旁扶着小十一的玄烨:“阿玛,弟弟怎么还站不起来?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走路?”
玄烨回忆了一下:“这个……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 你四哥当年一岁四个月才学会走路,你六哥十个月就能自己站起来, 一岁就会走了。”
有的婴儿发育快一点, 有的发育慢一点,其实只要不是与正常标准差距太大,都是正常现象。
雅丽奇追问:“那我呢?我什么时候会走路的?”
玄烨瞧着女儿好奇中带着三分‘我是不是学得最快’的神情, 笑道:“你啊,你十一个月就会走了,是咱们家最厉害的!”
雅丽奇被哄得特别高兴,甜甜地笑起来。
这俩在榻上看孩子,沈菡在对面给两个大儿子讲她最近在忙的事——她一向不瞒着他们宫里的事。虽然她教导不了两个孩子朝政上的事情,但多听一听宫务上的一些事,学一学人情世故总是好的。
胤禛听完额娘的打算,忍不住皱眉道:“额娘,人言可畏,这样查……可能对您的名声有碍。”
沈菡知道儿子这是担心她,不过这事儿她已经想明白了:“名声这个东西,都是些虚名。”
上位者想做什么事,有认同的,必定也会有反对的。若总是追求‘金刚不坏’的好名声,那干脆什么事都不要做了。
沈菡看了看眼前即将指婚、快要长大成人的胤禛,突然想起历史上因为执意改革,被盖了一堆黑锅的‘雍正帝’。
嗯……胤禛担心她的名声所以不想她做,那如果,是他自己呢?
她看了一眼旁边正在逗弄小十一的玄烨,突然问道:“胤禛,如果换作是你,一件于国有益之事,做了能使无权无势的百姓受益,但却会使有权有势者受损。你若要做此事,或许将面临数之不尽的阻挠和反对,甚至可能会伤及你的声誉,你会怎么做呢?”
是不畏艰险,坚持己见;还是保全自身,随波逐流?
胤禛一愣,显然没想到额娘会把问题抛给他。玄烨拿着小木球逗小十一的手也一顿,饶有兴趣地看过来,想听听儿子怎么回答。
虽然有些突然,不过胤禛对着父母一向有话直说,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凭着本心直言道:“儿子认为,如果此事确实于国有益,既然已经权衡好了利弊,拿定主意要做,便不该瞻前顾后,犹疑不决,莫衷一是。”
所以他认为,不管完成此事将要面临多大的困难,都该不顾阻挠、不畏艰难,既然认准了,就应该干到底!
沈菡听完没说话,倒是玄烨神色不明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看向胤禛:“凡事空谈,终属无用,你可能说出其中的道理?”
大话谁都会说,这个问题,换了谁也都会说应该坚持到底。
但朝廷内部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历史上真正能不顾众人反对,坚持己见的改革家又有几个呢?
所以玄烨问胤禛,可能明白为何要坚持?怎么坚持?唯有心中真的清楚‘坚持’的价值和意义所在,才能真的做到‘坚刚不可夺其志’。
否则,光有论点而没有论据,也不过是一个夸夸其谈的‘名士’罢了。
这话存着考较之意,屋里瞬间有了一丝御前奏对的气氛。
沈菡不免提起心,不知他能不能把握好这个机会……
胤禛很镇定,他理了理思绪,先提起了一个人:“儿子之前研读阿玛给的奏折,发现安徽巡抚高承爵的折子很有意思。”
玄烨回忆了一下高承爵此人,摸了摸下巴:“嗯……何解?”
胤禛:“细读此人昔年奏折,此人办事有个特点。凡事必要将两边的情理论一精详,周围的弊端和效益也要讲一透彻。一方面想着兴此事之利,一面却又顾虑着此事之害。为着避其害处想要放弃,却又不忍抛弃利处,是以总是辗转犹疑,毫无定见。”
胤禛掷地有声地给此人下了结论:“儿子以为,如若天下之人,都以此心态办事,则天下无可办之事!”
玄烨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你观察得倒是仔细,高承爵此人,性格确实比较优柔寡断。不过,治理地方,便如治一小国,百姓官绅、地方豪族,本就有许多需要顾虑周全的地方。朝中些许微小的变动或改革,到了地方上,或许都将遇到极大的困难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