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捏着手中的名单上下左右思量了半晌, 最后还是无奈叹了口气:“也罢,董鄂氏就董鄂氏吧。”除了这家,其他人家在军中势力更小。
太子妃一事实在不能再拖了, 太子必须要赶在兄弟长成之前尽快立起来。出阁一事不必再提,为今之计,太子也唯有早日成婚立妃,才能正式上朝参政,建立自己的班底, 不再做一个空头太子。
何况太子在军中的势力确实太弱了。董鄂氏, 已经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彭春为人狡猾, 向来两不得罪,若是女儿成了太子妃, 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索额图嘱咐伊桑阿把名单给太子送一份过去:“也好叫太子爷心中有数。”
伊桑阿恭敬地接过来:“岳父放心, 小婿自会安排妥当。”
……
然而回府之后,伊桑阿对着这份名单看了许久, 最终却没有给太子送去。
索相如今远离中枢, 已经看不清皇上的心意了。可他身居大学士这么多年,离皇上最近,却渐渐摸到了一点儿皇上的脉。
——皇上最重平衡。
他可以容忍党争,但却不能容忍一方势力独大。就像他可以接受有太子, 却绝不可能接受一个权势过盛的太子……威胁到皇权。
所以董鄂氏, 皇上可能给三阿哥, 可能给四阿哥, 唯独, 不会给太子。
伊桑阿捏着手里这份名单在屋里来回转悠了几圈儿,渐渐清醒过来……
从龙之功,固然是泼天的富贵, 可搅和进天家父子的争斗里,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皇上已经警告了他一次,再有下一次,他这个大学士可就不一定坐得稳了。
皇上春秋正盛,考虑此事,为时过早。与其与虎谋皮,不若一心为主。
伊桑阿打定了主意,叫书童端来炭盆,亲手把名单烧成了灰烬:“处理干净,不要留下痕迹。”
*
秀女的相看虽是在畅春园,但京里的世家却都在热切关注着动向。
今天这家女儿被皇后娘娘单独召见说了话,明天那家的姑娘被太后赏了两碟点心,后天淑慧长公主赏了这个秀女两匹宮缎……
事关切身利益,没有哪家能置身事外,无数人都在猜测——太子妃和两位皇子福晋,究竟会花落谁家。
西林觉罗府邸。
鄂尔泰听说姐姐从园子里回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功课往后院跑去。
宁楚格才进额娘的屋子,就听到远处一串脚步声跑过来,一回头便见弟弟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姐,你回来了!”
上首坐着的马里氏递给儿子一方帕子:“大热天跑这么急做什么,瞧这一头汗。”
鄂尔泰接过来随手一抹脑袋:“我这不是担心姐姐吗。”
姐姐一大早就被接进了畅春园,他这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生怕姐姐在园子里得罪贵人。
宁楚格本人却一点儿都不紧张:“不用担心,主子娘娘为人极好,待我们很和蔼呢。”
她把皇后赏的攢盒推到弟弟面前:“尝尝,娘娘赏的点心,和京里的样式都不一样。”
马里氏看这姐弟俩转眼就把进宫的事儿忘了个干净,高高兴兴吃起点心,真是……
马里氏把女儿叫到眼前,细问女儿在园子里的事:进去都见了什么人,和主子娘娘说过话吗?都说了什么?
宁楚格一五一十都答了,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马里氏却是吓了一跳:“主子娘娘单独叫你去说话?只叫了你一个吗?”
宁楚格想了想:“其实也不是,娘娘虽是单独与我说的话,但并非只与我说过话。还有几家姑娘,也被主子娘娘单独传召过。”
马里氏心里稍稍松开了一点儿,但仍不能完全放心。
晚上鄂拜下值回来,马里氏忧心忡忡道:“今儿有这么多姑娘都进了园子,可娘娘叫过去说话的,不过五人。”
京里都知道皇后传召秀女的意思,太子、三阿哥、四阿哥都到了适婚的年纪,这一次是必要指婚的。
可他们家如今并无高官显爵,鄂拜不过是一个四品的国子祭酒,要说家里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西林觉罗这一个姓氏罢了。
要挑皇子福晋,怎么看也轮不到他们家啊?一品二品的大员多得是。
马里氏心里很是焦虑:“我只怕……”可别正室不成,反中了侧室。
鄂拜皱着眉想了想:“侧室倒还不至于。”
虽然鄂拜本人的官职确实比不上一二品的大员,但西林觉罗氏是八大姓,族人众多,姻亲广布。
他们这一支也是国朝的军功世家之一,族中有三个世管佐领。家中叔伯子侄都有中品官职,鄂拜的长兄身上还有承袭的骑都尉。
他们家的女儿,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侧室的位子上去。
不过家里也没人敢肖想皇子福晋,都觉得顶天指个黄带子或是红带子的福晋,也就差不多了。
马里氏放心了:“那这……主子娘娘传召宁楚格是什么意思?”
*
玄烨也正在疑惑:“西林觉罗氏?”
他昨天刚结束北巡回来,足足睡了六个时辰才缓过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