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陈阳就站在天井里面,耳中听着自己屋子里妻子哄娃的声音,隔壁屋子里父母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发了没一会儿呆,就被肚子里面的抗议声惊醒了过来,顾不得思考什么压抑不压抑地,瓦弯腰低头走进了厨房里。
米缸里只有薄薄一层,得拿三根手指拈才能把米弄上来,全家里也不够熬上一锅稀饭的。
现成的剩菜剩饭更是没有。
整个厨房空到可以饿死耗子。
陈阳茫然地在厨房里面站了一小会儿,才摇头失笑。
“一日不劳作,一日不得食。”
“原来是这种滋味。”
“咦,我是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陈阳再次摇头。
肚子里五脏庙的抗议,让他将一切疑惑与困扰全部抛诸脑后。
一个连饭都没得吃的人,是没资格矫情的。
陈阳索性出门去。
走在县城里面的街道上,陈阳就有一种熟悉感觉,好像他曾无数次走在类似环境里面的街道上,看着类似打扮的人熙熙攘攘而过。
路边各种小吃食,在叫卖声中散发着勾魂夺魄的魅力。
什么手抓面,什么面煎粿,什么炸杂鱼儿,什么油炸鬼……
陈阳抽着鼻子,捂着肚子,更饿了。
至于买?
买是不可能买的。
反正陈阳摸遍了浑身上下
,不曾找到看一枚铜板。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子,陈阳靠在了前方一座茶楼的外头。
茶楼里面零零散散地坐着不少人,正中有一个说书人正在抑扬顿挫地说着书,时不时地就有喝彩的声音从中传来,一道道声浪裹着茶香糕点香,让人更饿了。
陈阳紧了紧裤腰带,勒住了就没那么饿了。
在他身边,三五成群地蹲着分不清楚是力工还是乞丐的人,不约而同地跟他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全是跟陈阳一样,没钱进茶楼里面听书,只能窝在墙角听白书的。
只是看他们一个个艰难竖起来,恨不得把脑袋贴墙上的样子,陈阳很是怀疑他们能听到什么?
陈阳则不同了。
他明显发现了自家在耳力方面的优越。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陈阳依然能听清楚里面的说书人在讲什么?
说的是不远处有一个县城叫龙门县。
龙门县里有龙君庙。
龙君庙外有庙会,逢到庙会的日子,就有各方能人前往表演,拿绝活混个钱财。
其中有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但凡龙君寿诞,龙君庙的庙祝就会请他在庙外表演,名号是笑神穷不怕。
这个诨号,顿时引起了陈阳的注意。
他正穷着,饿着呢。
结果听到后面,陈阳一脸失望。
所
谓的笑神穷不怕,来自他每次练摊的开场白,便是:
满腹文章穷不怕,五车史书落地穷。
这个笑神穷不怕说学逗唱,单口相声,能引得围观者笑上一整天,他自个儿说一整天,都不带重样的。
不登大雅之堂,却的确是有学问在肚子里,只要有一张嘴,果然穷不怕,倒也饿不死。
只是这跟陈阳有什么关系?
别人穷不怕,他是穷怕了。
陈阳摇头正要离开,一只手突兀地从他身后伸了过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啪~”
“啊~疼疼疼~”
前面那声是巴掌拍在陈阳肩膀上的脆响。
后面那是陈阳下意识地攥住对方手腕就扭导致的惨叫。
“轻,轻点儿。”
“断了断了~”
陈阳攥起来差点没砸下去的拳头停了下来。
他认出被他扭住手腕,眼泪鼻涕糊一脸的人是谁了。
正是隔壁邻居,叫老七的一个帮闲。
这货有个七拐八拐的亲戚,就在县城外头的矿山上当个小管事,算是个有油水的位置。
每当矿上需要招工,老七就凑上去给亲戚一阵舔,整个把人弄上矿山的活计。
弄个人上去,就给多少钱这一种。
矿山里面的活重得要死,危险得要死。
是字面意思,就是真的要死人的那种要死。
往往上
去的人,运气不好的直接给埋矿道里面。
运气好的呢,赚上几个月,就形销骨立,尿血不止,身体就垮了。
前者不用说,后者的话,只要干过重活的人就知道,那种重体力劳动,如果没有大量的肉食作为补充,人的身体是坚持不下来的。
这个不是什么勤劳、毅力的事,就是人身体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