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跟父亲相处的时光在此刻涌上心间。

这么多年，在日复一日的无聊普通生活中，李瑶翻阅过无数遍千面之月的传说，回忆着父亲讲诉过的月银救人的故事，甚至在见到一位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漂亮少女后，不由自主地想到传说中月银。

与其说她是在荒谬地等待神明的降临，不如说她是在怀童年记忆中，那个温柔给她讲故事的父亲。

“李长生还好吗？”月银问道，很快她又自我回答道，“他有了你，一定还不错。”

她记得自己刚认识李医生时，对方碍于跟随在身边的诡异死去同伴，都不敢结婚生子。现在有了李瑶这个女儿，想必之后的人生还不错。

月银点点头，她跟李瑶挥挥手，随

后便转身离开了。少女撑着伞，她步伐不快，却很快消失在了茫茫雨中。

李瑶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手上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许久之后，等她再回过神，已经是泪流满面。

李阿婆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悲戚喃喃道：“她还记得您，父亲，祂还记得您。”

您信仰的神还记得您，父亲。

雨水的温度不再寒冷，李阿婆仰起头，怔怔看向头上的天空，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定圆满。

另一边，月银却很苦恼。

她本来准备去找沈小金，但是她走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她昨天答应沈小金的承诺！

昨天她亲眼看见沈小金崩溃的神情，无法接受当初那个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孩变得如此痛苦。

没错，千面之月邪恶又狡诈，还异常贪婪，但与此同时她也是一位仁慈的神明，她对于自己的信徒总是如此的宽容溺爱。

她见不得沈小金这样，她不允许沈小金有得不到的东西。

他只是个人类，还只是个孩子！他只想要等一个人，又不是毁灭世界打倒银河系！这很难吗？！

月银生气极了，所以她毫不犹豫答应沈小金会找到他要见的人，不管对方是死掉腐烂也好，还是躲藏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她都会将对方带来，带到沈小金面前。

但是直到今天，月银思考一整晚，发现自己还真不知道沈小金要见谁。

她心中有几个猜测，沈小金选择在废弃的市一中附小学等候，大概他等的便是曾经的同学，比如沈小金口中的小花和陈辰。

几十年过去，要找陈辰和小花无异于大海寻针，更何况对方年纪比沈小金还要大，很可能已经不在世了，要找更是无从下手。

但这难不倒月银，她正大光明溜进特异事件处档案中心，翻阅当年的案卷，想要找到当事人的联系方式。

她埋头蹲在地上，打开那份被绝密封存的档案，在众多资料中翻找有关陈画和陈辰的档案。

陈画的名字出现在眼前，月银眼睛刚亮起来，便看到后面几个字——死于34年10月。

陈辰的资料紧跟其后，死亡日期十分接近。

月银还记得沈小金出事的日期，34年8月。也就是说，小花和陈辰这两个幸存者离开里世界后，没多久也都死了。

月银沉默了一瞬。

她当然不会为人类的死亡难过，但她会为沈小金难过。

难怪沈小金那么痛苦，老年记忆变差了，也不忘见曾经的同窗同学。

几个小时后，月银抱着一个白色头盖骨兴冲冲地跑在路上。

她来到沈小金现在的家。

老爷子正坐在电视机前发呆，屏幕上播放着几十年的老动画片，厨房中的保姆情绪复杂地跟同事说老了的董事长很可怜。

沈小金坐在电视机前，表情看起来闷闷不乐。

就在这时，窗户被敲响了。

沈小金转过头，然后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少女站在窗外，俯身双手趴在窗台，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很奇怪，沈小金身为阿尔茨默症患者，他忘记自己的商业帝国，忘记自己的巨额财富，忘记自己的亲人，忘记自己的住址，忘记自己的姓名……

在患上疾病的近几年，他的记忆差的要命，简直可以和玻璃鱼缸中那条被关起来的金鱼相同。

但当他看见眼前这位非亲非故的少女后，昨日的记忆迅速浮上脑海，他仍然记得这熟悉的面容。

沈小金因年纪而略显浑浊的眼霎时亮了起来，他立刻激动起来，厨房里的保姆们交谈的声音逗笑了些。

月银伸出手指比在嘴边，说：“嘘。”

站起身的沈小金便立刻不说话了。他像小孩子一样，踮着脚尖轻轻走了过来，站在窗边看着飞在空中的月银。

月银站在窗外，笑嘻嘻地说：“沈小金，还记得我吗？”

沈小金点点头。

月银将手边的头盖骨放在窗台上，又问道：“我叫什么？”

沈小金诚实地摇摇头。

“哇你真是个蠢蛋啊！”月银咬牙，忍不住伸手梆梆敲对方脑袋。

果然，一天过去沈小金没有奇迹般地变聪明，他一如既往的笨蛋。

月银有点不开心了，但她也不是跟笨蛋计较的人。

她将手中的骨头放在窗边，拍了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