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层层涟漪。
王文清所递书中,详细记载了自长安城至燕地,这一路行来沿途各郡县乃至乡镇、村落间的风土人情以及详至民生。
许奕踏上就藩路时,虽也曾耗费两月有余,用以实地考察沿途各郡县民生以及风土人情。
但因身份的不同,所受关注目光的不同,等因素。
许奕考察之际,大多是借游览当地风景名筑之由,行暗中考察之举。
这也就注定了许奕所看到的民生与风土人情仅仅只局限于沿途经过之处,以及风景名筑四周。
而王文清则不同。
其这一路行来,数次深入乡镇、村落,为求精准,其甚至于不惜与乞丐为伍。
也正因此,王文清所呈之书中,事无巨细地记载了沿途各郡县乃至于乡镇、村落中,最为真实的民生与风土人情。
层层加码压的老百姓喘不过气的赋税。
横行于乡间作威作福的地主老爷们。
身蒙冤屈,却因无钱无权而锒铛入狱的底层百姓们。
手握芝麻大权柄,却整日里耀武扬威的小吏们。
手持一地权柄,却过着醉生梦死般生活的一地父母官。
家大业大,目中无人到将寻常百姓生命看作草芥的世家纨绔子们。
王文清所呈蓝皮账册中,那一行行异常整洁的字迹,好似幻化成了一幕幕最真实的场景,不断地自字里行间涌入许奕脑海之中。
一时间。
许奕好似看到了一个更为真实的大周。
此大周,远远比其脑海中原有的大周更加的糜烂,更加的不堪。
自那一行行异常整洁的字迹中。
许奕好似听到了一个个生活于社会最底层的百姓,于水深火热的生活中无可奈何地发出一道道充满了幽怨的叹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
许奕眼睑微垂地缓缓翻开了一页新的篇章。
新的篇章中没了苦大仇深的底层百姓,亦没了那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官吏、世家、豪门、地主老爷。
新的篇章中,有的仅仅只是沿途各郡县最为本土的乡音。
三辕青篷马车内。
眼睑微垂,使王文清看不清此时心中最真实想法的许奕,轻轻摇了摇头。
似欲将脑海中那数不胜数的血与泪通通甩出脑海般。
数息后。
许奕强行稳住心神,再度将目光投向蓝皮账册中。
投入那一个个或蹩脚、或古怪的书面化方言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当三辕青篷马车渐渐不再颠簸后。
许奕缓缓合上手中的蓝皮账册。
随即半起身面朝王文清深深拱手行礼道:“奕,谢过泰山大人。”
此蓝皮书,前半部分为各地最真实的民生以及风土人情。
后半段则为各地最为本土的方言。
此书看似无用,实则其于许奕而言,却不亚于一件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
知民生,方能对症下药。
晓方言,方能事无巨细。
大周虽有官话,但除长安土生土长之人、除一心求学向上的书生、官吏,除需行走于全国各地的商贾们,以及自幼便接受官话教育的世家子弟们。
又有多少百姓能说出一口地地道道的大周官话?
即使是那天子脚下的关中大地,亦存在着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现象。
更逞论整个天下?
也正因此,王文清所呈这份‘迟来的嫁妆’,其分量当真是不可谓不重。
而王文清为何要于此时,呈上此书。
其虽不言,但许奕亦能猜到一二。
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大抵莫过于此。
非是许奕不愿于此刻给那王文清一份承诺。
而是其深深地明白,任何承诺在事情未曾发生之前,皆是空白无物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