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有两道人影,他毫不迟疑,抬腿走去。
共灵咒能令两人同入梦中,但不能轻易破坏对方的幻梦。
在距离一丈的时候,一道无形的光圈拦住了谢稹玉。
这里没有一丝光,入眼尽是黑暗,但他却看得清楚。
他看到桑慈跪坐在地上,趴在一个男人胸口,她低声抽泣着,细弱的声音哭得嘶哑绝望。
谢稹玉的心忽然被揪了一下,呼吸都忍不住粗重了一分。
他不能靠近,只能蹲下来,试图能靠得更近一些。
目光在桑慈身上落下许久后,他才看向地上那个躺着不动的男人。
男人高大峻拔,穿着黑色的玄袍,腰束金带。
看到这熟悉的打扮,谢稹玉的呼吸顿了顿。
男人身上的衣袍被剑割了一条又一条,破碎不堪,一头雪白的发凌乱地堆叠在他胸口、散开在地上,他胸口的血渗出来,浸湿了雪白的发,将头发一缕一缕纠在一起。
谢稹玉的目光平静,一点点扫向男人的脸。
苍白、俊美、冷峻。
一张熟悉的脸,他自己的脸。
脸上有剑痕,有伤口,血迹斑斑,下巴到脖子里都是吐出来的血。
他看起来已经死了。
“我都醒了,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你给我起来!”
桑慈带着哭腔的声音又急又怒,娇纵又任性,似乎丝毫不管地上的男人现在是个什么死样。
谢稹玉看着自己的模样,心里没有什么感觉,目光只滑过一瞬便重新聚焦在桑慈身上。
她趴在他身上,明明是在骂他,但哭得很伤心。
眼睛红肿,眼泪鼻涕直流。
谢稹玉的心脏被揪着,又酸又麻。
心中竟是在想,原来如果他死了,她竟是会这样伤心吗?
想着,他又有些想笑,一时没忍住,眉眼末梢都染上了些笑意。
他以为,她对他的感情不过一般,以为她只是因为师叔的遗命,才勉强答应与他在一起,甚至他还以为她对自己没有意思,是他强行以师叔的遗命为由留在她身边。
那次闹过退婚一事后,他知道她心中有他,但他一直告诉自己,那更多的是娇纵又任性的她对他的占有欲,勿要强求太多,如今她能心中有他已是足够。
他没想到,他死了,她会这样难过。
谢稹玉忍不住又笑了下,垂下眸子。
她做的噩梦就是这些吗?梦到他死了,可这又有什么不能与他说的?
那片叶子不让她说。
如果只是梦。
叶子哪里来的?
“你给我的究竟是什么叶子!你起来跟我说清楚!为什么不多拿一片!为什么你不吃!”
桑慈又气得骂他,带着哭腔的嘶哑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了。
谢稹玉没听清她这句话说了什么,耳朵里有些杂音。
可他看着桑慈的口型,还有她按在心口的手,猜到了她说的什么话。
他的手指不自觉攥紧了。
共灵咒是有时间限制的,谢稹玉最后又扫了一眼那个白发重伤而亡的他,视线在他胸口的各处伤痕上停了会儿,这才用咒律将幻梦解开。
幻梦本就不难解,更何况谢稹玉这些年囫囵吃下的不仅是各种剑诀,还有无数咒律。
桑慈睁开眼睛时,情绪还陷在那片仿佛怎么都走不出去的黑暗里。
悲伤与绝望撕扯着她,愤怒与痛苦又令她不停想要发泄情绪。
她清楚地知道那只是一个梦。
但是她又不受控制地被梦影响。
她没办法看到谢稹玉满头白发躺在地上浑身僵冷没有一点温热气的样子,多看一眼都受不了。
就算是梦,她也要他起来,活生生地起来,哪怕是个木头,不爱说话沉默寡言都不要紧。
只要活过来。
“小慈?”
有人在喊她,声音低柔。
黑暗渐渐在眼前散去,如昼的灯火,还有谢稹玉的脸映入眼帘。
桑慈填满情绪的心在看到这张脸时,一下就忍不住了。
她没说话,盯着面前这张脸看。
谢稹玉的好看,不只是脸。
他总是安安静静的,十分内敛,却又极可靠,身姿挺拔地站在人群里,即便不说话,也让人能一眼看到他。
桑慈看着他此刻的脸干干净净的,没有血污,一双眼也没有那些沉暗浓重的绝望,清澈地照映着她。
她的情绪还没过去,总想骂骂他,却又舍不得。
他又有什么可骂的?
桑慈因为情绪翻涌,眼睛周围一片绯红,眼睛也带着湿意,谢稹玉如今知道她在怕什么了,低声安抚她:“只是幻梦而已,别害怕,那不会成真。”
他们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桑慈的两只手揪着谢稹玉衣襟,而谢稹玉则被迫靠近她,侧躺在她身侧。
此时桑慈一听谢稹玉这么说,立刻不管胸口叶子了,忍着痛也要说:“那不是梦,你——”
话说到一半,她受到叶子禁制,后面直白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谢稹玉轻轻抚着她后背,“那只可能是梦,不会成真。”
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