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无解的动作。
那一团的触手打着结,很快,舒展开来。
下定决心那般。
阿诺:“节目快结束了。”
徐桥桥眨眼,她将速食碗推到一旁,正襟危坐,十分礼貌,没有边进食边回答。
“是的,”人类的音色清亮而柔和,她点头,掰着手指数:“加上今天,还有六天。”
孤生种族是个社交艰难、孤僻怪异的智慧生物。
他们长时间游荡在宇宙中。
即便拥有堪比一个小型体量星系的资产,也不能让孤生种族停下孤独的脚步。他们不爱收敛财富,不爱拥有名权,也不觉得前两者有什么必要性。
漫长的寿命、强悍的生物特性,让他们在岁月的馈赠下,顺其自然地积攒起叫其他星际种族艳羡不已的财富。
大厅的人造光线下,阿诺的轮廓清俊,看着人类的眼神格外认真。
“如果你愿意,我想、我可以……送你一颗星星吗?”
不同于阿诺在约会日,从胸口中掏出的那颗闪闪发光的黄色星体碎片。
这一刻,阿诺说要送的“星星”,是一颗完整的星球。
徐桥桥懵了。
她迷茫地重复:“一颗星星?”
他送她的星星碎片,暂且还被收在房间里的抽屉里,和利奥·夏的羽毛放在一块。等节目结束,她会将这些礼物一一带走,留作纪念。
徐桥桥珍惜着恋综节目中认识到的朋友,也珍惜着他们送给她的礼物。
璀璨艳丽的鸟类羽毛、晶黄发亮的星体碎片……肯兰给她从户外摘来的、晒得干干透透,泛着一股甜香的橡果,束菟用自己在换绒时期脱落的绒毛做了个可爱小玩偶,丝芽用坚硬的蛇鳞片做的小小刀刃……
她全都收得好好,没让其损伤分毫。
懵然过后,徐桥桥试探问:“是像上次那样吗?很亮的星星碎片?”
阿诺摇头。
他的容颜被室内灯光打上一层冰冷的白,一如既往的苍白阴郁,气质如藏在暗处深绿绒般的苔藓,湿漉漉。
“是一颗完整的星星。”
他紧张地追补:“不是很大,只有我们脚下这个星星的一半大。”
“……”
徐桥桥沉默。
她忍了一会儿,鹦鹉学舌那样重复说:“这个旅游星球的一半大?”
恋综拍摄地拥有着近二十个星轨站,近百个景点,其中又分散有不知道多少个微小景观点。
二十多天下来,他们不过参观过几个最知名的景点,甚至连星轨站都没有去全。
阿诺说,他想送一个星星——货真价实的,不是被他吃完以后,消化以后,只剩下一点碎片的星星。
“……”
徐桥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甚至不确认阿诺是不是在和她开玩笑——星际时代的隔阂太多,她不确定这是否是什么风靡星网的恶搞手段。
于是,她思虑片刻,回答:“你是在玩大冒险吗?”说完觉得自己问得不好,眼下只有他们俩,如果真是玩大冒险又怎么会在凌晨四五点这不上不下的时间点?
阿诺比徐桥桥还懵。
他重复“大冒险”这个名词。
孤僻的种族果然没有玩过这种需要热热闹闹,围桌进行的活动。他身后的触手本能地绕成圈儿,仿佛他脑中的迷思,昏昏沉沉,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翻译器也不能解读这个名词的含义。
因为孤生种族的认知内,似乎就没有这个词汇。
徐桥桥望见他的表情,纠结不已,顿时感同身受。
她对于这个星际时代的生疏,与阿诺无法融入集体生活中的生涩,在某种意义上,太过相似。
孤独而伶仃。
她已经从他的表情中得到答案。
不再为难他,而是追问:“为什么要送我一颗星星?”
阿诺答非所问:“我有很多星星。”
他悄悄地看她一眼,见她没有被这个答案说服,刹那,情绪变得有点难捱,他十分艰难地袒露着自己的真实想法。
悠悠响动的别墅庭院树叶摩擦声,以及不知何时、何地跌落进庭院泳池的一粒杂物,碰击水面,清鸣地咕咚异响。
阿诺在来前一定是紧急补了课。
他补课的内容,大约就是要如何将不合时宜的送礼讲得真心实意——他确实是抱着纯粹念头,但星球太贵——起码,在大多数星际种族们眼中,可能是终其一生都买不起的固定资产。
“节目结束后,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地方住。”语调捎带起一点的低落。
触手颓成一团,半透明的颜色,光线不足的情况下,犹如一摊果冻。
只有打起精神时,那一摊果冻才会支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