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九月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安慰刘天亮。他天天念叨着自己就该上路了,活不了几天了。我则安慰说不一定这一批就会有他的,可能会等到年前呢?这样的安慰可能外人听起来很可笑,哪能这样安慰人?但是在这种地方这就是最好的语言了,能多活一天谁能不愿意呢?刘天亮则是很大度的说死就是了,又躲不过去,自己作恶就该死,没啥好害怕的,十八年后还是条好汉。但是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恐惧和绝望。这几天刘天亮天天晚上跟摊煎饼一样翻来覆去的总是到了后半夜才能睡一会,我知道他的内心肯定十分的煎熬。
没几个人能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其实比死亡更可怕的就是绝望和等死,这种备受煎熬的滋味一般世人永远不会明白的。明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了,但是具体什么时候死却不知道,每天就在这种等死的心态中生活着,人没有崩溃,没有精神错乱已经算是坚强了。
2004年9月20日,这天早上一起来就觉得看守所的气氛不太一样,武警巡逻的频繁了,而且据劳动号说这两天全所干警都不允许休息了,并且已决犯的会见也停止了。吃过中午饭午休时间,朱亮亮打开了号门,把正在小憩的我叫了起来,跟他来到了办公室,进了办公室后朱亮亮很严肃的对我说道:“明天高院的要来了,你有心理准备,刚才所里通知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点名了些号子要加强管理,这其中就有咱们号子,意味着什么你清楚吧。”
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刘天亮的预感挺准的,该来的终于来了。我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朱亮亮又说道:“下午你侧面问问刘天亮有没有什么心愿,还想吃啥喝啥,再让他给家里写封信吧。”
我有点疑惑地说道:“这样一来他不就知道咋回事了?”
“那也没办法,人道主义。毕竟明天就要走了,知道了也就知道了,总比死到临头还是迷迷瞪瞪的强,今天晚上号子里边的人全都要值班,一个班最少六个人,不行了就分成上半夜下半夜两个班,每个班必须有三个人站在刘天亮周围,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朱亮亮强调道。
“知道了朱干部,刘天亮心态还不错,至少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惹事情的。”我回道。
“千万不要大意,你回去后跟魏子涵他们商量一下吧。对了,你也快要走了,下一任号长你觉得谁合适?”朱亮亮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号长的人选。
我没有犹豫的说道:“这都不用说了吧,魏子涵呗,不过这家伙现在好像没人管他了,这么久了家里就来人看过一次,送了三千块钱后再也没消息了。”
“你也是认识崔哥和魏子涵的,崔哥交代了你说我能怎么办?魏子涵我不管回头没办法给崔哥交代的。”朱亮亮有点无奈的说道。
我沉吟了一下说道:“他现在是纪律委员劳动委员,也就足够了,他的性格各方面真不太适合当号长,我这也就是个建议吧,怎么决定还要你说了算的,不过我的感觉是你不如调一个合适的人过来当号长,别把这出力不讨好的活儿给魏子涵了,否则真要是他罩不住号子里出乱子了,还要你兜底的!”
朱亮亮也是皱着眉头不再言语了,估计在心里掂量着该怎么办。好半天才说道:“我考虑一下吧,今天给你交代的事情你一定要重视起来啊,没别的事情了,先回去吧。”
我应了一声,就跟着劳动号的回到了号子。进了号子后我就开始发愁了,虽然经常听老鼠他们那些老油子说这里边送死刑的事情,但是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才发现他们说的也就是表面上的事情,作为号长来说在这样的气氛中要把这事情做的完美的话还真不容易。现在最有利的条件就是刘天亮跟我处的还不错,号子也因为他遭过罪,他应该有点感恩的心吧!
回到号子里我又开始郁闷了,这种事情该怎么张口问呢?又该怎么安排呢?我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一点经验都没有,要是老鼠还在的话,我还能偷偷地问问这个老江湖!现在老鼠也刑满释放了,我连咨询的人都没有。
我郁闷了好久,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于是趴在号门小窗上喊起了劳动号。劳动号的知道我跟他们大组长的关系,听我说要找八哥,毫不犹豫一溜烟的就跑出去找他们大组长了。
没一会老八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趴在小窗上问道:“兄弟,找哥哥来有啥事情?”
我于是把朱亮亮交代的事情给他简单的说了一遍。他听完就笑了:“兄弟啊,你还是太嫩了,这有啥的,看守所每年都要送走几十个人的,一年三批我在这里几年了送走了多少人?还没看见那个闹事或者自杀的,你太多虑了。”顿了顿后八哥又接着说道:“这样吧兄弟,你也别操心吃食的问题了,你给我张存票哥哥我帮你安排了。至于死刑犯的事情,你直接说就行了,没啥遮遮掩掩的。想得开想不开也都那样了,想不开又能咋样?趁着临走前好吃好喝的快活一次就完事了。”
说完后,八哥又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要不要再给你们搞瓶~”话没说完但是我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有点担心的问